“可是当年……”叶映安仍未从刚刚发生的一幕中缓和过来,厉启城的话更是让她回不过神来。
“当年的事情,我已经大致查清了。”厉启城语气沉重,“三年前事发突然,我一开始也相信了公安的调查结果,以为筱筱是误食了毒蘑菇,我甚至也相信了筱筱日记里写的那些,关于你对她刻薄的那些话,所以对你恨之入骨。”
厉启城的话云淡风轻,却一字字敲打在叶映安的心上。
“可是,这几年与你朝昔相处,我日日看着你在我身边说话做事,与筱筱日记中写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能相信你就是凶手。”
说到这里,厉启城愧疚地低下头,不忍再看叶映安的表情。
“于是,我再次调查了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发现筱筱回家吃饭之前,见过乔晓冉,乔晓冉给过她一瓶饮料,事实上,筱筱有个习惯,喝饮料从来只喝一半,而你的父亲每次都会怕浪费喝掉剩下的。”
听到这里,叶映安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震惊愤恨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音,颤抖着问:“所以,那瓶饮料有问题?”
厉启城艰难地点点头:“我后来咨询过法医,他也觉得很奇怪,蘑菇的毒素很轻,根本不足以置人于死地,而你父亲和筱筱的体内,明显还有另外一种液体剧毒,一旦饮下,会迅速破坏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再无可逆。”
“那饮料呢?”叶映安急切地抓住厉启城的手臂,“还能找到那瓶饮料吗?”
只要能证明真正的毒素来自于别的东西而不是蘑菇,那么就能洗脱自己和父亲的嫌疑。
厉启城眼神愈发黯淡下去,苦涩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尽了所有的努力,但是都找不到饮料瓶。我想,可能是一早被乔晓冉销毁了。所以我才剑走偏锋,选择用鬼魂来诈出事实的真相。对不起,映安……”
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寻真相,而此时此刻,当事实的真相终于被揭开,还是那么难以承受。
原来,父亲真的是蒙冤而死,原来,自己这三年的还债真是为了莫须有的罪名……
“我这三年,到底算什么?”叶映安努力撑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在厉启城看来,却是比哭更悲戚的表情。
心下一横,厉启城不顾叶映安的反抗,一把将她瘦小单薄的身体拥入怀中,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三年来的回忆喷薄而出,她生生咽下的委屈、咬牙捱过的折磨,甚至包括她和自己那两个还未来得及出生在这世上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起因于乔晓冉的精心陷害,而自己对她的毫不信任,又何尝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的草呢。
“你想恨我,想报复我,就通通来吧。”厉启城眼眶通红,喉头哽咽,“我欠你三年的时光,我愿意用三年、三十年的时间来补偿你……”
闻言,叶映安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眼泪汹涌而出。
如果可以,她多想恨他啊,看他痛苦看他受罪,以祭奠天上自己孩子的在天之灵。
可是偏偏,她恨不起来。
他伤痛的眼眸,他失意的神情,他受伤流血的伤口……都牢牢牵扯着叶映安的心,至死无法舍弃。
她不愿再被撕扯在这样的爱恨纠葛里,唯一的方式就是远远离开。
使足全力推开了厉启城,叶映安噙住眼泪,一字一顿异常坚决:“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她对自己逆来顺受,现在看到叶映安第一次如此坚定和决绝,竟万分不习惯。
厉启城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垂下眼睑,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好。”
叶映安默默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空荡的客厅只剩下厉启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夜的,独自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杯接着一杯斟上红酒,再一饮而尽。
听不到叶映安房间的动静,此刻想必她已经睡下了吧。
厉启城扯起一抹苦涩的笑,自己害她家破人亡,白白失去了两个孩子,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还怎么能奢望她能原谅自己。
不过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不会放手。
哪怕要用余生去偿还,也是他应该做的。
思绪繁杂,一直磨着他到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厉启城终于筋疲力尽,在酒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映安!——”一声撕心的呼喊,厉启城从沙发上一个惊起,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刺眼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肆意地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