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朔漠收紧双臂,防止她被自己无意识太过激烈的挣动弄伤。
他不知道,不知道吕学谦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自己女儿面前不改风流习性,直到今天、直到方才那一幕,他才明白为什么吕游恨他、气他。
她的恨、她的气、她的厌情恨爱不是没有道理,那种完全不以为意,当着女儿的面和别的女人亲蔫搂抱他同样无法接受!
看了一次、两次长久下去,怎么不去质疑情爱的真实?怎么不去厌情恨爱,到最后避爱躲情?
要是他自小在那样的环境里被养育成人,只怕现在会比她还严重。
这样的吕游,令他心疼。
“吕游?”沉默得太久,靳朔漠试探性地唤了声。
“你在哭吗?”靳朔漠俯下视线,但吕游双手捂住脸,根本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吕游?”
“不能让他这么好过。”抬起头的吕游突然开口便是这一句,像想到什么鬼主意而兴致勃勃的脸上,压根儿看不见一滴泪,甚或,唇边一抹邪笑让人感到心慌。“开什么玩笑,让本姑娘火大,自己却跟个美人大玩愚蠢的恋爱游戏,哼!要真让他顺心不就表示我孬了吗!喔呵呵呵”“吕游?”
“你以为我哭了?”吕游朝他眨了眨眼,剩余的黄昏未竟,还能清楚看见彼此的脸,因此,她看得见他的担忧和讶异,邪笑落在碰触他唇角的浅吻上。“我啊,早过了遇到事情就哭的年龄,让我不好过的人也休想好过!”她吕大姐的名号是叫假的啊!就这么离开,以后怎么混!
“你打算怎么做?”靳朔漠勾起一脚,只手撑额,瞅着双眼闪闪发亮的她,任由她留在唇角的微热轻轻的熨自己。
近来他发现她动歪脑筋时脸上的表情很吸引人,两只眼睛总是在发亮,闪动算计的眸光,两颊会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十分诱人。
“你要看戏还是陪我?”
“你希望我怎么做?”
“随你怎么做都可以,就是不要妨碍我。”
“为什么你没想过我能帮你?”
“呵!你别扯我后腿就阿弥陀佛了。你说过他是你崇拜的人,不是吗?知道我要整他,你会作壁上观吗?”
“我欣赏伯父公事上的表现,仅此而已。”靳朔漠示意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来,将放在后车盖的盒子放进后座。“我不认同他私下的生活方式。”
“那么,就陪我进去顺道看戏呵!”吕游说道,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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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拔尖的叫声吓坏同样在这家餐厅享受好风景、好气氛的客人。
“吕游!”
随后的一声暴吼更是如平地一声雷,轰愣不少人。
而始作俑者,抬起下巴高傲垂视眼前湿淋淋的男女时,俏鼻哼出厌恶的轻蔑。
“浇点冰水让两位消消欲火,免得又做不该做的事,这是日行一善呐。”语罢,吕游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你好过分!”妙龄女子尖叫道,狼狈的模样早让她忘记世上除了“狼狈”二字,还有“失态”一词。“我的衣服人家的衣服”
“有什么好可惜的,等会儿撒个娇、说些贴心话,要买多少衣服都有,不是吗?你要的不也只有这些?”
“吕游!”
“我说吕先生,你别忘了中国历代的皇帝大都死在纵欲过度上头,家里有妻有子的就够你忙了,何必让下半身操劳过度,这样可是会伤身的,噢呵呵”伴随胜利的笑声,吕游转身欲离去。
好,心情果然愉快多了。她满意地如是想。
“站住!”气得青筋暴凸的吕学谦厉声叫住她。“靳朔漠,你就这么纵容她,让她爬到你头上?”
“在这件事上”和吕游并肩走的靳朔漠回头朝狼狈的两人笑了笑,才说完话:“我并不觉得她的作法有错。”
“走吧,本姑娘现在心情大好,这家餐厅的东西看来并不适合我们吃,到别处去吧,噢呵呵呵呵”在笑声中离去,那突兀的节奏就像夜里骑着扫帚作恶的邪恶巫婆。
牵手走出门口的两人极有默契地停下脚步四目互望,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同样想起刚才的事,发出噗嗤笑声。
“原来你也不是死脑筋,还知道是非善恶。”以前那个循规蹈矩,走路绝对靠右边的死脑筋简直从他身上被连根拔起,不见了。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靳朔漠带她走向停车场边道:“我不是迂腐鲁钝的人。”只要他认为对,不管作法如何,他就会去做。“如果你没有往他们身上倒水,可能就是我以下犯上,一拳轰上伯父的脸。”
“呵你还真敢说,哪天就做给我看,不要老是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
靳朔漠突然旋身,领着她往餐厅走。
“你干嘛?”
“说做就做。”他说道,扬起的左拳握得喀喀作响,神情认真。
“我不想再看见他。”吕游压下他的拳阻止。“本姑娘累了,不想再玩下去。”她说着,艳丽的脸上的确写满疲累。
“带你去个地方。”转往停车场的方向,靳朔漠扣住她的腰,将她身上一半的重量揽到自己身上。
“什么地方?”难得的,吕游顺应他的亲呢,没有任何挣扎举动。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由重逢开始,她一手制造的距离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已意外地归零。
“会让你改变心情的地方。”他只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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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跟的高跟鞋深深陷入颗粒状的细沙中,车灯直往前方探照,是一片前仆后继、不断涌上的金银浪花,海浪以它独有的节奏高唱旋律。
的确是能改变心情的地方。
“带我来海边?”吕游侧首看向站在身边,为自己挡去海风的男人。
“我们是在这里认识的,你记得吗?”眺望黑漆一片的海平面,靳朔漠的声音在海潮声下像黑丝绒般柔软。
原来这里是吕游坐上车前盖,两脚悬空,甩落鞋上的海沙。“呵,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到平日飙车族聚集的海岸玩,其中还有个一身愚胆的冒失家伙,挑上当时这里最有名的车队。”
“应该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混在全是男孩的车队惹麻烦。”
“呵,我靠自己的实力得到队长这位子有什么错,是他们骑车技术不如人,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错就错在你是女的。”
“男人败在女人手上就这么耻辱?”
“你还记得?”
“我没老到记忆衰退的地步。”吕游抬手将乱发拨到脑后。“那是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好一个英雄救美啊,靳大侠。”
“脸上挂彩却一滴泪都没掉的你才让人惊讶。”那时的她才十七岁,被刀子划过脸颊竟然神色不变。
吕游下意识地抚上左颊,想起同一件事。“一点小伤干嘛哭。”她的眼泪早就出让给夜夜为了丈夫花心,暗自躲在房里啜泣的娘,就算想哭也没有眼泪可以掉。“我不觉得痛。”
“你让我印象深刻。”他没见过站在一群比自己高大的男孩面前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的女孩子,吕游是第一个,像不要命似地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兴致勃勃,仿佛近在眼前的胁迫不过是一种新游戏。
“你也是。”吕游笑眯起眼,陷入回忆的浪涛中,忘了平日的针锋相对。“为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挺身而出,这种傻劲那时候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因为惊讶他不求回报的挺身而出,才事后三不五时地找他闹他,怎么知道会从他口中听见交往的要求,而自己竟然答应。
呵,大概是被当时他那乡下来的穷学生,未脱的直朴给吸引住吧!吕游心想。
可惜现在他已是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唉
“在你身边不乏这种人。”
“遇事能闪就逃的人更多。”带笑的眉眼黯了下来,忽而又像要极力甩脱令人窒息的郁闷直笑着。“总之,结下一场孽缘。”
“我不认为。”靳朔漠转身举步,遮住吕游一眼就可望去的海面,站在她面前。“我爱你,就算你曾经骗我、就算你逃避我,我还是爱你。”
“噢呵呵呵不要开玩笑了,别忘了我怎么骗你,又怎么戏弄你,在别的男人面前羞辱你、说你是个穷光蛋、说你一辈子没有出息、说我看不起你,你提出分手的决定再正确也不过,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女人,沾上我准没好事。想想看,要不是分手,你不会去美国,要不是去美国,你也不会这么风光,所以”
“生日快乐。”
一个唇边的轻啄、一句道贺,让吕游从提醒他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恶形恶状变成呆楞的讶然。
“咦?”他说什么?
“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吗?”靳朔漠放开她,走到后座拿出纸盒,回到她面前。“视钱如命的吕大姐怎么会忘记能理所当然向人讨礼物的大日子?”
啊?今天是她的生日?吕游回了神仔细算啊!“该死!今天真的是我生日啊!”靳朔漠一出现,她的生活乱了秩序,连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都是你,害我光想着怎么玩倒你的公司忘了正经事,可恶!”
“你的生日是正经事?”和他的约定就不算正经事?靳朔漠皱眉,质疑她分类事情的标准依据。
“那当然。”吕游拍上他的胸口,伸手往西装口袋探。
“你找什么?”
“手机,我要找人。”
“在车里。”靳朔漠说着,看她急急忙忙回车上找出手机直拨。“你要找谁?”
“谁都找。开玩笑,这种顺理成章跟人要礼物的大日子,怎能放过那票子有钱人?”她说得理直气壮,一连拨了几通电话,每通都在说完“今天是本大姐的生日,准备好礼物,我马上去拿!”这句话后不等对方回应就收线,霸气十足而且语气认真,一反平日懒散无赖的模样,仿佛这真的是笔大生意。
就连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也没有放过,不但如此,还要他们代为联络一些他没听过的人准备好礼物进贡。
天,伸手向人不,该说是命令人送生日礼物给她,这世上恐怕只有她吕游做得到,这不是厚脸皮的人绝对做不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