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好好地整顿一下了。"
亚霖的话,让我的心禁不住被揪得更紧。
我知道我们医院里有一些被叫做"吸血鬼"的人,因为医院里对义务献过血的人,在医疗时会减免部分用血费用,他们就会钻这个空子,找来贫困的人,拿着别人的献血证来义务献血。然后再付很少的钱给他们,却用他们的血来换取病人的高额回扣。
这些贫困的人,常常被护士们叫做"血牛"。
而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也是"血牛"吗?看看他惨白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面对着这样的男孩,血站里的那些人,还能把粗粗的针头扎进他纤瘦的胳膊上吗?
"恩瑜,你帮他吊葡萄糖吧,他需要营养。我去药房拿一些补血的药,等下给他一起输进去。这三本血证我拿走了,钱就放回他口袋里吧。"
亚霖撕下他写好的处方笺,有些无奈却也仔细地叮嘱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接过亚霖手里那些碎碎的钱。
看起来真的很少,几张破破的整票,一沓零零碎碎的毛票和几枚硬币。
这就是用他的鲜血换来的东西吗?看着手里的钱,我却有种鲜红和滚烫的感觉,禁不住在心底微微地叹息,但还是很小心地把他的钱折好,慢慢地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
亚霖看了我一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转过身麻利地准备好了一瓶葡萄糖药水,想了想又帮他加了一小针高度营养水,兑好后挂在了他病床的架子上。我轻轻地挽起他衬衫的袖子,想要把止血带绷在他的胳膊上,找到一条可以让我下针的血管。
可是当我把他有些陈旧的衬衫挽起,露出他纤细的胳膊,那肘窝里的大大小小的针孔,立刻让我的眼泪差点滚落出来。
这条不知道已经抽过多少次血的胳膊啊!
这个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的男孩子!
初次见到这样的人,也许还会怀疑他是不是吸毒患者,但对我们熟悉了输血针孔的护士来说,却足以想象那比点滴针管粗上三倍的针头刺进血管里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楚。
可是这个孩子竟然被抽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来这里抽。他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什么了?自动造血机吗?难道他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我连止血带都舍不得再给他绷了,怕碰到他的针孔,会让他痛得叫起来。
凭着经验在他的手背上消了毒,我捏起针尖朝他的手背上扎了下去。
"啊!"
他对痛楚如此敏感,针尖才刚刚刺进他的肌肤,他就已经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针差点颤抖。但是刺进他肌肤的针头完全连回血都没有,不知道他的血管,是不是已经被那些吸血鬼给"吸"干了。
"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吗?"我连忙抬起头来。
他真的醒了。
因为痛楚而微微半仰起的身子,还有着那张像是花儿一样的绝美面孔。柔顺而黑亮的碎发湿湿地粘在他的额头上,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针尖的痛楚,还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但那些湿湿亮亮的汗珠,却更显露出他光滑的额际,细嫩的肌肤。
啊,怎么世上会有长成这样的男孩子?
那样秀气的脸颊,那样高挺的鼻子,那样薄薄的嘴唇,那样尖尖的下巴。他俊美得令身为女生的我都有些惭愧,而他那双惊讶地瞪大的冰绿色的眸子,更是为他俊美的脸庞描上最灿烂和惊异的一笔。
这双眸子,我保证绝对让人过目难忘。
不是魅惑的冰绿,不是妖艳的冰绿,是那种澄澈而透明的冰绿,没有添加任何杂质般的冰绿色。那样明亮得几乎要倒映出你的影子,那样灿烂得几乎要照亮窗外阴霾的天空。纯洁和透明我从未用在一个男生的身上,但是今天,再看到这双眼睛,却只有这两个字跳到我的眼前。
"姐姐"他微微掀动唇瓣。
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轻轻地溢出。
姐姐?
又听到他这样叫我,竟然还是让胸口有种重重一击的感觉。
没有办法拒绝这样沙哑又纯净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凝视那双像来自外天空的眼睛。
我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想要逃过他那单纯的凝视。
"对不起,你的血管太细了,可能会有一点疼,不过已经没事了。"我慌乱地把针管固定,平时已经熟练的动作,今天竟然微微地发抖。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他沙哑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
我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他一眼,那双纯净得像水晶一样的眸子,依然让我不敢对视。
"我我们以前见过吗?你来这里治过病吗?"我尽量想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是却撕了两次医用胶布都没有撕开。
"不是的,姐姐!"他突然有些激动,半坐起身子,"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就在"
"就在刚才,你在医院走廊上昏倒了。"我终于帮他把手上的针管固定,用不知道心疼还是责备的口气对他说,"你到底抽过多少次血了?你知不知道帮别人献血是非法的?那些吸血鬼们给你的钱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你难道为了这点钱,命都不要了?"
看着他肘窝里的大大小小的针孔,我真是为这个孩子难过。是什么样的难关,可以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他听到我的责备,第一个反应是立刻伸手去摸他胸口处的上衣口袋。
"血证被我们主任医师拿走了,你的钱还在。"我看着他的动作,只感觉到一阵心酸。
他摸到那沓薄薄的钞票,似乎才放下心来。但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却浮起一抹淡淡的雾气,把他的纯净和透明全都包裹了起来。
"以后不可以再来了,知道吗?"我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这样对他叮嘱道。
他眼睛中的光芒瞬间就熄灭下去,似乎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来。
柔顺的细碎黑发,又遮住了他那张苍白俊秀的脸颊。似乎他的全身上下,只剩下这头闪着黑玉般光泽的黑发还是健康的。
"生活很困难吗?"我看着低下头的他,几乎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残忍的事,"去找别的工作吧,不要再来卖血,你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会得很严重的病的。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吧。"我从隔离衣口袋里,把早上刚刚拿到的加班费递给他。
"我不要!"他像被烫到一般,突然向病床的旁边一闪。
他的这个反应让我吃惊,看样子应该生活得很不好啊,连身上的衬衫都有些破旧了。虽然洗得很干净,但却完全不衬他这么年轻的年纪和这张俊美的脸庞。
"拿着吧,就当姐姐送给你的好吃的。"我想要把钱塞进他的手里,"你的身体真的需要好好补充一下营养了,知道吗?"
"我不要"他却用力地把我的钱推开,"我有钱,姐姐。我有"他抬起头来看我,眸子里滚动着晶莹的泪光。
"没关系的。拿着吧。你去买点好吃的,好好补补吧。你已经失血过多了。我不想下一次在街上再看到你昏倒。听我的话,拿着它。"
我被他的表情弄得心头一阵酸楚,禁不住拉过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郑重地把钱塞进他的掌心里。
他这一次没有办法挣开,只能被我握住手指,把那些钞票按进掌心。他咬住自己薄薄的嘴唇,又低下头。这一次,我看到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悄地挂在了他浓密而微微弯起的睫毛上。
我的心,突然就被这颗晶莹的泪珠揉碎成一团。
我并不想拿这些铜臭的钞票来侮辱他,但我却知道,对他来说,这些钞票也许正是可以挽救他生命的东西。
忽然很想抬手帮他抹去那颗晶莹的泪,可是手指刚刚抬起,我又不由自主地放下了。
他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弟弟。虽然他叫我一声"姐姐",但却也没有亲密到可以帮他拭泪的地步。可是这张真正可以称得上"梨花带雨"似的美丽脸庞,却完全可以令看到他的每一个人,心里都跟着他滚过一阵阵酸痛。
"恩瑜!施恩瑜!"门外突然传来同班护士的叫声,"九号床林先生的药水滴完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突然被打断了和他的独处,我有些慌张地回答。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在这里休息吧,等我帮那边的病人换完药就回来。没关系的,这间诊断室里不会有人来的,你躺下来好好休息吧。"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一眼。
我有些失落地朝门口走去,却忍不住在开门的一瞬间转回头来看他。他纯净明亮的眸子也正凝视着我。
心突然又是重重地痛了一下。
我努力地朝他挤出一个微笑,拉开房门,慌乱地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