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物件并菜色,贞书忙忙的替贞媛操办起婚事来,虽每日都在忙,又一个简单的小婚礼,却仍有忙不完的事一样。她几乎每天都要到宋府,西城的小院并装裱铺三处奔波。好在休儿如今已经顶得半个掌柜,人称他小掌柜,贞书自然就升任掌柜的了。
婚事订在九月二十八,有九有八,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沈氏将善书院打理装置一新,叫贞媛头两日就住了进去。因熙儿未过明路,带到了装裱铺小楼上叫苏氏照看着。婚事前一夜,陆氏带着贞妍和贞瑶两个也到了宋府住下,贞书与贞怡也在,姐们中除了贞玉和贞秀,也算凑得齐全。贞瑶比贞怡还大一岁,跟了陆氏的体格,两条腿又长又细,听闻是许了个当地的富户家的公子,只是她仍如陆氏一样是个憨性子,似是全然未意识到自己也快要出嫁了一样。
贞妍又是个小的,也是一句话都不爱说。
几人在善书院里正坐着,忽而听得外面有人报道:“二姑娘到!”
贞书听了皱眉道:“贞玉竟也来了?”
话才落贞玉就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进得门来,小囡囡如今也有一岁多,头发乌黑明亮的扎着双髻,两只眼睛圆圆的眼珠漆黑如玉,贞书首先忍不住就抢了抱在膝上玩耍。贞玉四处转了一圈子道:“我这地方如今竟成了你们发嫁的好去处。”
贞媛听她说的刺耳,也不言语。况她见贞玉的孩子抱出来大家一齐拥着逗闹,自己的却在小楼上苏氏怀里窝着,心里也十分不好受。贞玉见无人接话,又指了帘子道:“本来都是好东西,叫贞秀全给我弄坏了,瞧瞧上面的珍珠也叫她一个个全摘走了。”
见仍无人接话,贞玉索性过来抱了孩子问贞书道:“可曾见过贞秀?”
贞书道:“未见。”
贞玉冷笑道:“如今平王与皇帝关系好了,听闻过些日子平王还要到京中来。太妃娘娘这两年忍辱受气全为了平王,等他来了,必要差人好好的给自己平气。到那时追问起银子来,只怕有她贞秀受的。”
原来是平王要来了,贞玉的靠山又厚了几分。
她见姐妹们皆是沉默着,自坐了道:“也罢,你们一起热热闹闹,我来了就一句话也不言,可见心里是看不上我的
。”
贞媛道:“我们怎能看不上二妹妹,姐姐在村子上时也曾听闻二妹妹府上遭了大难,现在可好了?”
贞玉道:“遭难的是他们,我有我的嫁妆有我的田地,我仍是好的。说到此还要多谢三妹妹,若不是她搬动玉逸尘把囡囡早放出来,只怕今日我还不知道什么田地。”
贞书本欲要说我并非搬动玉逸尘,想想还是算了。她心中自有她的计较,旁人多说无用。
正沉默着,忽而贞玉又道:“贞书,你可知我家小姑和杜禹断了婚的事情?”
贞书道:“知道。”
贞玉笑道:“听闻皆是为了你?”
贞书道:“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些没用的。”
贞玉那肯,仍是笑嘻嘻道:“听闻他说当初在五陵山中,你与他还拜过天地。这些年你竟能装的无事人一样,可见城府。”
贞书再忍不住,起身道:“你们坐着,我去忙会儿。”
言罢就起身走了出来。贞玉忙将孩子交给贞媛抱着,追了出来道:“你若想断就一次索性断个明白。窦明鸾如今在我府上,跟那个老虔婆不是咒杜禹就是骂你,这倒还罢了,她能嫁给杜禹,杜府并不要多少嫁妆。若要再嫁旁人,只怕那嫁妆我们都吃不住。”
贞书道:“你若烦她们,赶出去即刻,为何还要应付?”
贞玉听了知贞书是在刺她,抱拳在胸冷笑道:“因为我总还要些脸面。”
贞书道:“若还要脸面,那就只能受着。”
言罢出门去了。贞玉气的跺脚,回屋见别的姊妹们皆是高高兴兴围成一团的聊着天,也不过两年而已,她曾经便是众星拱月坐在最中间听人奉承的一个,如今这些姐妹们却没有一个人肯理她。她从贞媛怀中抱了孩子道:“你们呆着,我家里还忙,要先回去了。”
贞媛一直送着贞玉出了门,只有两人时才道:“贞书性子与咱们不同,她有些侠义心,当初听闻你们府上被拘,站在门外等了一夜才救得孩子出来。你们府上遭难,是上面神仙打架的事情,我们姐妹们皆是凡人,能替你捞得孩子出来已是她的大义,你不该为此而一味怪罪于她。”
贞玉虽听过几次这样的话,但以她的思维来看,贞书放着玉逸尘那样一棵大树不肯替自己遮风挡雨就是不对,她见贞媛总算肯与自己言说几句,掉了两滴泪道:“你是不知道应天府大牢里有多可怕……”
那是她这辈子都挥不去的噩梦,连提都不肯提,见贞媛面上并无动容,也知她这样没有受过苦的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贞玉满心的酸与苦,也只得自己掩了,抱了孩子转身走了。
次日一早贞媛打扮的面若满月脸似嫦娥,端得是娇艳无比。贞书亲替她遮了喜帕等着,不一会儿就见外面一阵喧动,长贵长灿几个叫着姐夫闹着喜糖铜钱跟了进来,刘文思一身交领吉服咧嘴笑着,虽有些傻气,但仍不失是个年轻英俊的新郎官儿。贞书递了绣鞋给他,他亲自跪了替贞媛穿好,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