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书与贞媛两个在后面背着各样换洗的衣物东西慢慢走着。贞书因找了两日房子,脚上磨了好大两个泡,路都走不稳,此时叹道:“这样的大事,还是要这几个叔叔们做主张罗才行。若没有他们在身边,靠我们几个,不知要让父亲凄惶成什么样子。”
贞媛也叹道:“平常他们也是淡漠的,又彼此住的远,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如今有了大事,一声言语齐齐都来了,可见他们也是心里有彼此的。”
事实上,所谓兄弟姐妹,人世间连着血脉骨肉的亲人们恰就是如此,平日或者老死不相往来,但到了生死大事上,彼此定会尽心尽力相帮,无它,血脉亲情而已。
搬到宋府以后,又请了郎中调理,宫中太妃还亲派了御医来瞧过几番,终究宋岸嵘的身体越来越差,渐渐的连声音都没有了,饭也喂不进去,平时最多也就沾点水润一润唇。到了这时候,就是数日子的时间了。
贞媛回了一趟刘家庄又赶了回来,贞书和贞怡并苏氏几个一并在跟前守着。这日不知章瑞自那里听说了宋岸嵘眼看不好了的话,也提了两串点心进了宋府来探望。他先在外面见过苏氏,两人细言诉说了半晌才进了屋子,远远就作揖道:“爹,我来了!”
本来闭眼昧着气若游丝的宋岸嵘听了这话,忽而睁开眼睛盯紧了章瑞,嘴中也哧哧的喘起粗气来。章瑞见此咳的一跳,转身就往门外跑。贞媛多久不见他,连看也懒得看,几步跑到床头问道:“爹,您可是还有什么话说?”
宋岸嵘又盯住贞媛,半晌头轻摇了几下,仍是哧哧的吐着粗气。陆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扯开了贞媛道:“快远远的在后面站着去,这是要咽气了,我们须得赶紧替他穿衣服。”
贞媛仍不能信,扑过来又道:“爹,您能说话了吗。”
宋岸嵘一双眼睛盯紧了门外,一直瞧着。宋岸谷见了不忍,过去拿手替他遮了,过一会儿放开了仍见他睁着两眼瞧着门外,问苏氏道:“二嫂,二哥可是有心愿未了?”
苏氏此时要死丈夫,心中却昏昏噩噩连该干些什么都不知道。听了宋岸谷的话,也过来瞧宋岸嵘的眼睛,瞧了半天恍然大悟道:“他是在等贞秀。”
言罢捉了宋岸嵘的手在他耳边道:“贞秀好着了,只是如今有了身孕不便来送你。往后节下定会带着孩子替你上坟送纸的。”
宋岸嵘这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当下哀乐举起,才成过一回服未到两年的宋府一府上下又要披麻戴孝倒踏草鞋了。比之上回钟氏故去时的懵懂,一年多时间,贞媛贞书两个皆是历尽沧桑体了人世百味,是以再无有当初的轻松调侃,反而是哭的不能自已,真心实意。
因章瑞与贞媛并未成婚,也未正经入宋氏族谱,是以最后丧事上最后当孝子的,仍是三房的长子宋长钟。陆氏与宋岸远两个一不提兼挑二不提家产,就让宋长钟替宋岸嵘当了回孝子,反而是苏氏怕三房要图她的家产,提心念叨了许久。
有宋长钟顶替儿子,宋岸嵘便能入进祖坟中去。况他去世的日子是正经日子,所以排好日子三日后发葬,再不用如钟氏一般寄在庙中麻烦第二回。
贞书初时犹可,到了次日,想起自己当初一意要嫁玉逸尘,把宋岸嵘气伤的样子,心中又悔又疼,想一场哭一场,与贞媛两个连着哭的不能停,那里还需要外面举哀乐来衬。贞怡毕竟还小,性子单纯些,况她自己经历也不多,还能照应一番苏氏。苏氏如今躺在钟氏内间的大床上,又累又悔,悔及宋岸嵘病中自己照顾不经心,又连熬的几个月累的虚脱,昏昏沉沉睡着。
到了下午大家才用过些饭,连忙两日俱有些疲了,宋岸谷与宋岸远兄弟两个俱在外间坐着,就见外面忽而一阵脚步声,却是进来一群红衣滚黑边的太监。居中一个身姿高挺戴着无翅高幞的,面容白皙俊美,约摸二十上下。他本披着一件白风毛的罗衣,进了院子就解了罗衣递给身边的太监,面色凝竣进了正房。
宋氏兄弟虽未见过玉逸尘,但早风闻过此人许多言传,一家子并来吊丧的客人皆站了起来,呼啦啦围过来瞧着他进了正房。宋岸谷指了长钟进去拈香,自己也进来在一旁陪应。玉逸尘接过香拜了几拜亲自插好,跪下来展了双手实实在在磕了几个头,然后却不站起来。
他转身瞧着在一旁低着头哭哑了嗓子的贞书,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来,伸手将她的下巴勾起来,然后细细替她拭净脸上的泪痕,才将帕子叠了叠摁到她鼻子上,轻声道:“醒!”
贞书哭的黑天胡地,抬头见是几月未见过的玉逸尘,几乎是一腹的委屈与悔恨皆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却也听了他的狠狠醒了几下鼻涕。玉逸尘将她鼻子周围皆擦净了,又收回去另取了一条出来替她擦眼泪,擦净了复又折起来道:“再醒!”
贞书跟着又醒了一回,醒的满鼻子通畅了,才摆手道:“你走吧。”
玉逸尘起身默立半晌,复又屈了一膝跪在贞书身前,揽过她肩膀拍了拍道:“节哀。”
言毕起身,出门伸手叫那小监替他披好罗衣系好衣带,大步出门去了。
苏氏捂着个帕子在内间跟了出来,目送玉逸尘出大门面去,才围到贞书身边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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