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的迷蒙缱绻。你可知道是谁给你取的名字?”霍绎问道。
“该是易叔叔罢,他平日最喜风雅的,也最懂诗律。至于先教主……”我言下一滞,“我现在才恍觉,其实自己不是很了解他。这样做了人家一世的女儿,很愧疚,也很遗憾。”
霍绎笑了笑,劝慰我道:“如果愧疚与遗憾是互相的,不若就让它们抵消掉吧,不要再继续揣在心里,成为现世的不完满。有女儿这样一份心思,相信安老教主一定会觉得是已之幸事。”
真的是如霍绎所说的一般么?我扪心自问却无答案。
霍绎许是不想让我再纠结伤情于往事,便说笑着岔开了话题:“你此番有得净劫道长传功这样的机缘,只怕是叫天下修武之人都要垂涎嫉妒了。不过,不知娘子现如今,身负何等高超的武艺?”
我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回头嗔了他一眼,玩笑道:“天下第一,怕了吧!”
霍绎惫懒地直起身子,手拄着面腮,乐不可支道:“为夫怕什么。娘子功夫这么好,以后为夫就把曾伯跟华虚他们统统都赶走,只留下娘子一个人,日日夜夜贴身保护为夫。”他说罢,自己愈发得意忘形起来。
我没有跟他继续玩笑,只是微往他的方向侧过头,右手五指轻扣入他垂在地上的左手掌心之中。
他第一次见我这样主动的接近他,倒也不再嬉笑了,只翻过手掌将我的手轻柔含在他的掌心里,静静地看着我。
“在震阳观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静静回忆道。“你知道吗,就在那个生与死的一瞬间,人仿佛真的能看明白许多从前不曾看开的事,亦真的能放下许多从前不愿放手的事。也就在那个瞬间,我真的好后悔,后悔与你见的最后一面,还说了那许多伤你心的话。我很怕,很怕我就这样死了,你便再不能知道我真正的心思了。”
我寻思片刻,又道:“净劫道长曾言,我修练地月心经走火,寒邪内力反噬,遂生心魔,祸乱心智。那时我做的许多事,其实都不是出自我之本心。”
“那你真正的心思是什么?”霍绎的身子往我这边探了探,神情极是真挚地望住我,他似乎等着我这个答案,已然等了许久。
“是……总之……绝不是只为了你能帮我。”我支吾几句,还是羞得没有说出口来。
霍绎看着我,居然没有像往日一般调笑,反而用力紧了紧我的手。他的拇指一下一下刮过我的手背,沉沉道:“你知道我见你那么容不下别人成亲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么?可就在你一走了之以后,我竟一刻也不能停下担心。你自己的功夫能否用好我心里尚没有十足把握,何况我更知道震阳观中绝不是没有高人。这样提心吊胆了许久,我突然就想通了,你我吵过的架、我的面子、你心里更在意谁,这些都没有你的安稳和性命重要。我绝不能放你一个人去震阳观。”
他攥着我的手愈发用力:“你说你后悔,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我真的很气自己当时为何要那样冲动,若我在天涧宫中不与你置气,不出言激你,你也不一定说去就去震阳观,也就不致承遭那样的大险。我也是一时犯了糊涂,你是不是因为别人而选择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妨碍,只要我能留在你身边,不就是我的初心所在么。”
他一字一句用心地说着,脸上的神情是他平日极少见的柔软。我心下一触,终于说出口:“我的心思……是向着你的。”
霍绎脸上有再难忍住的笑意,有尘埃落定的欣慰,旋即还闪过一丝期盼这个答复过久的酸楚。
我劝慰他道:“你不要怪自己,我执意按我所愿行事,自该承担我所行之事的结果。何况因为净劫道长的缘故,此次也算大祸化福。”
“只是可惜,易叔叔此番一意远走天涯,不愿跟我再回金沙教。”我仰头望向夜月长空,叹道。“不过人只要是遵循本意,追逐本心,到哪里都是好的。就像此刻,他亦与咱们同在这一片月光下吧。”
我看向霍绎:“我记得你说过,未能与易叔叔相交一番很是遗憾,可惜除了在震阳派中匆匆所见的一面,往后你二人怕是难有机会再见了。”
一阵静默,霍绎忽然道:“对不起。”
我一怔,转头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说。
霍绎神色一时颇为复杂,他瞧了我一眼,又避过了我的目光,似有一丝踌躇。“把你一个人留在震阳观中,又让你一个人面对至亲远行,对不住。”霍绎道。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我一笑:“其实我曾与易叔叔说过,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与他,是有一点相像的。易叔叔应该也是很喜欢你,在震阳观中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把你夸了个遍。还有就连……”
我一时顺嘴,想说出东方,可又不知霍绎会不会介意。转念一想,我既已将对东方的感情整理了清楚,那他便不再是什么忌讳提起之人。
“就连东方也对你极是夸赞。”我补道。霍绎果然未见什么不妥,反而他见我在他面前这么直接而不避讳地提起了这个人,倒有一种意外的开怀和畅然。霍绎笑着问道:“他还说我什么了?”
我气笑道:“没有了!你还真是贪心,你哪里有那么多值得人夸的地方!”霍绎听罢,倒连连摇头,只讳莫如深地瞧着我,一挑眉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②:出自唐代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