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左右找不到机会,他也没有翻墙越户的本领,见辛妙如却比登天还难。
天黑得快要滴墨了,徐世昌只能无功而返,他丢了一些碎银给摊主,随后摇晃着扇子走出巷口,正想着是回家去,还是去芙蓉楼再风流一宿。
此时,街道上一行车马飞驰,车轮声辘辘隆隆,朝着肃王府的方向驶去。
徐世昌谨慎地藏到拐角,伸着颈子打量,不知是什么宝物这么晚还要送至肃王府,每辆车上都装着半人高的大箱子,用油布封盖住,看上去神神秘秘的。
等到一股浓烈的香味从徐世昌面前飘过,他嘁了一声,原来是酒。
徐世昌转念一想,应该是因着快到谢知钧的生辰了,王府才需买来这么多酒。这是谢知钧回京后第一次过生辰,肃王夫妇看这个儿子如眼珠一样珍贵,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
说起这个,连徐世昌都要羡慕,肃王府的子嗣不多,肃王妃所生的孩子也只有谢知钧一个,不像徐世昌家中还有那么多兄弟,要论父母宠爱,他是远不及谢知钧的。
肃王和肃王妃将此子宠惯得像和璧隋珠一般,谢知钧小时就长得俊丽倜傥,人也jīng灵,若非太过任性妄为,搞得人人对他敬而远之,风评与当年的谢从隽、裴昱二人应该不相上下。
这厮要是没有被幽拘于青云道观,眼下在京城同侪当中最风光的指不定就是他肃王世子了。
徐世昌叹着世事无常,很快离开了巷子。
这一行车马停在了王府的后巷,后门打开,柳玉虎带着一队侍卫走出来,那么黑的天,他们未执明火,趁着夜色迅速将箱子运入府中。
谢知章正站在庭院的廊檐下,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鸟。
柳玉虎指挥侍卫将一个箱子抬进庭院,众人朝谢知章行礼,而后其中一名侍卫上去掀开箱子,里头是个大酒缸,侍卫将手伸进酒水里捞了片刻,不久从缸中捞出一柄明晃晃的弯刀来。
刀锋浸过酒水,在月光下凛凛生寒。
谢知章只瞧了一眼,挥手示意他们搬下去,对柳玉虎冷声道:“若不是丢了金玉赌坊,我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从淮州运这些东西。”
柳玉虎满脸惭愧,低下头道:“大公子恕罪,都是我对赌坊照管不力,还着了赵昀的道。”
“罢了。”谢知章淡道,“我吩咐你去淮州买的东西,你找到没有?”
“找到了。”柳玉虎从怀中摸出一方折扇来,毕恭毕敬地递给谢知章,道,“一等的紫檀木、金霞纸,扇坠是和光玉璧,我敢向大公子保证,满大梁再也找不出比这更jīng巧的折扇,如果送给世子爷,他定然喜欢。”
谢知章将折扇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愈看他的笑容愈深:“办得好,自己下去领赏。”
“谢过大公子。”
柳玉虎带着人退下,谢知章将折扇封在锦盒中,小心又珍视地拿去书房。
甫一进门,他就看到谢知钧正坐在书案后,一时笑道:“闻沧,先前你不小心将那把旧扇子跌坏了,我看你还难过了好一阵儿,于是特地给你寻来一柄更好的,瞧瞧看喜不喜欢。”
“宝颜屠苏勒要派人去杀裴昱,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猝不及防的质问令谢知章身形一僵,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
谢知钧声音很平静,压抑着汹涌冷意的那种平静,再问:“怎么不说话?”
谢知章将折扇拿出来,搁在谢知钧面前,没有回答他,低声道:“先看看大哥送给你的礼物。”
“哗啦”一声,谢知钧将案上成堆的书籍、信件以及那柄折扇骤然扫落!
谢知章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后退,谢知钧隔着书案一下抓住谢知章的衣领,怒喝道:“谢知章,你别拿我当傻子,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比谁都清楚,你少痴心妄想!我告诉你,裴昱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他胸前还悬着那枚láng牙符,在灯光中闪着淡淡的金色华彩。
“痴心妄想?”谢知章没去看他的眼,目光直直地落在那枚láng牙符上,不由地苦笑一声,“我从来没有想从你这里得到过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欺着我,瞒着我,擅自夺走我的东西就是为我好?!”
谢知章一下反握住他的手腕,道:“你是肃王世子,你明明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裴昱到底有什么好?闻沧,但凡是你想要的,大哥捅破天地都能给你找来,你听听我的话行吗?好不容易回到京城里来,自由自在地做好你的世子爷,雪海关的事不用你管。”
“世子爷?有什么稀罕!”谢知钧咬牙道,“人人看重的都是肃王世子,不是我谢知钧。那些围着我的哪个不是人前谄媚、人后背叛?我不要做什么世子爷,我要那个就算我只是小乞丐也愿意对我好、愿意跟我jiāo朋友的裴长淮,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的裴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