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体察上意,见皇上赏了又罚,便不是真心要罚。
裴长淮专心吃完那碗莲子羹,便随着郑观出殿,领了二十仗。
行刑的太监打得不轻不重,要他背上皮开肉绽,却没有伤筋动骨。
皇上廷仗正则侯一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太师府来人将此事告诉了将军府的卫风临,卫风临则立刻报给赵昀。
赵昀歪倒在榻上,正看《奇侠丛话》,消遣时间,这厢听说裴长淮受了杖责,立即合上书卷,问道:“所为何事?”
卫风临道:“就为肃王世子那件事。”
赵昀一听,冷讥道:“活该。”
明知肃王世子把裴元茂扣押在赌坊,就是有意挑衅,他倒好,为着一个死人,当众殴打皇亲国戚,岂不活该吃这一顿板子?
赵昀没心思再问了,抖开书卷,继续看书。
卫风临见他似乎没什么要吩咐的,正打算退下,又听赵昀忽地开口问道:“谁掌得刑?”
卫风临老实回答道:“皇上身边的郑公公。”
赵昀低声道:“那就好。”
裴长淮跟肃王世子打架这事可大可小,大了就是死罪,小了就当是臣子间的纠纷,全凭皇上的主意。
郑观乃皇上心腹,是他的耳与目,倘若真要将裴长淮往死了打,皇上不必让郑观手上沾血。
卫风临看他脸色,迟疑着问道:“爷打算去侯府一趟么?”
赵昀道:“没这个打算。”
卫风临默然片刻,决定还是多说一句:“太师那边传话过来,希望爷能把握好时机,趁着正则侯被禁足这段时间,尽快掌住武陵军。”
“我知道该怎么做。”赵昀沉吟片刻,道,“待会儿你去兵部尚书府上递个请帖,就说……听闻尚书大人喜好收集兵器,我最近正好得了一把神兵,初九在芙蓉楼设宴,请他一同鉴赏鉴赏。”
卫风临道:“是。”
言罢,赵昀不自觉去拨弄起腰间的玉铃铛,那铃铛灵灵地响,惹得他心思难在书卷上。
……
裴长淮受杖责后,经人抬着回到侯府。
他背上血糊糊的,不大能看了,郎中上药前给他吃了一剂麻沸散,裴长淮昏睡过去,再醒时,就听见耳边有一阵压抑的哭声。
睁开眼,就看见徐世昌坐在chuáng边抹眼泪。
裴长淮忍不住发出一声笑,虚声道:“锦麟,哭得太丑了,收一收。”
徐世昌听见他说话,一下瞪大眼睛,“长淮哥哥,你、你醒了?可还疼么?唉……我又犯蠢了,被打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皇上这次也太心狠了。”
许是麻药的劲儿还没下去,裴长淮疼倒是不太疼了,反而有点痒。
他道:“没事,打得不重。”
徐世昌咬牙切齿,道:“我都知道了,是谢知钧那个狗东西先惹了你,这厮打架打不过,回头竟学会了告状!”他唾了一口,“呸,三岁小孩都比他有骨气!长淮哥哥,你等着,回头我去收拾他,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裴长淮道:“别……”
他想坐起来好好劝说徐世昌,徐世昌忙按住他的腿,不让他乱动,“你小心点。”
裴长淮一动,痛意猛地袭来,疼得他冷汗涔涔。
他重新趴回去,轻喘着气,说道:“……千万别去。我打了他,皇上也杖责了我,此事就算扯平。你再旁生枝节,难道也想被打不成?”
徐世昌气鼓鼓地说道:“哼,夜里用麻袋套上头,囫囵一顿揍,谅他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裴长淮笑起来,握住徐世昌的手,道:“你能来看我,已经足够了。”
徐世昌听他说这句话,心下戚戚然。
裴家只剩下裴长淮一个,为着避嫌,他的两位嫂嫂也是住在别府中,如今他躺在chuáng上起不来身,在旁服侍的只有一gān奴才。
还因这是皇上罚得他一遭,除了徐世昌,也没别人敢来探病。
徐世昌道:“长淮哥哥,以后我日日都来看你。等你好一些,我就去求我爹,让他去跟皇上说情,解了你的禁足。你别怕,万事都还有我呢。”
裴长淮知道再拒绝他的好意也是不成,笑着点了点头。
郎中进来要给裴长淮的伤口换药,裴长淮怕吓着徐世昌,就劝他尽快回去。
待徐世昌走后,郎中才动手。因为麻沸散不能一直吃,再换药时,裴长淮只能忍着疼了。
这郎中以前跟老侯爷上过战场,走马川一战后,他辞去军中职务,留在侯府,专心侍奉裴长淮。
因是父亲的老部下,裴长淮对他很尊重,私下里敬称一声“安伯”。
药粉撒在伤口上,皮肉如同被烈火焚烧一样疼,裴长淮的肩膀一直在发抖,痛极了,他忍不住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