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于心不忍,就让她去府外的下人家住。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苏珏特别擅长说好话,不管是谁她都能让对方笑起来,我听老管家说,她在下人家里住的很开心。”
韩胜静静听着,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
“后来母亲死了,她临终愿望是治好苏珏,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女儿。父亲和母亲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父亲发誓会完成她最后的愿望。于是就去外面接回苏珏,很隆重的仪式,是坐着八抬大轿一路敲锣打鼓回来的。我记得那年我刚满三岁,苏珏四岁。”
“那年很热闹,好多大夫神医来来往往,药味整日不断。我有时想找苏珏玩,可她的房间永远紧闭,一桶又一桶的药水被下人们抬进去。那些药水很可怕,我曾经用手指碰过一滴,火辣辣的痛,第二天就蜕皮了。”
“明明那么痛,为什么苏珏不叫呢?我很好奇,就趁守卫不注意,溜进房间看她。然后发现原来她是被绑在床上,又用毛巾塞住嘴巴,那些丫鬟拿着铁刷沾着药水在她背上硬刷,刷一下就是几百条肉丝。我当场吓晕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
“完了?”良久不见后续,韩胜疑问道。
苏喆咽了口吐沫道:“半年后她就死了,仪式也很隆重,我和父亲在前面扶棺,后面跟着三百个哭丧人和奏乐手。”
韩胜轻轻敲打着桌子,淡淡道:“我怎么记得她在棺材里喊过你们呢?”
苏喆脸“唰”地一下白了,他惊恐地望着韩胜,嘴唇翕动:“你……你怎么知道?”
韩胜猛然出手,掐住苏喆脖子,咬牙道:“不要和我耍花样,你会死的!”
看到韩胜凶狠的眼神,苏喆吓得全身瘫软,韩胜松手后他头直接砸在宴席上,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仔细交代,详细到每个人每句话。”韩胜冷冷道,无视身旁蜀山弟子敬畏的眼神。
苏喆急促的抽泣着,呜咽道:“她入魔了!背后的人脸刮了又长,最后甚至会动,和睡觉的人一模一样。游方道士说她身体里潜伏着一个魔头,等眼睛睁开,就会天下大乱。父亲想了很多方法去除人脸,药泡针灸火烧冰冻刀割蛇咬下蛊,结果苏珏反而开始自言自语,姐姐妹妹的说个不停。父亲说魔头即将苏醒,为了拯救天下,只能最后一搏,再治不好就大义灭亲!”
拯救天下?大义灭亲?韩胜冷笑。
苏喆深吸一口气道:“父亲请来了北荒蛮族的巫医,用劈骨之术,切开她整张背部。将人脸附近的骨头血肉统统剜掉,阻断血脉精气流通,再填充药草给她伤口止血。可麻醉药物失去效用,她挣扎的厉害,血怎么也止不住,父亲把她打晕过好几次,又醒了过来。我趴在房顶偷窥,苏珏那时就像个妖魔,一会儿哀求父亲放过她,一会儿又诅咒所有人不得好死。”
“最后她还是死了,血从床上一直流出厢房,把门外看守的卫士吓得半死。父亲问巫医苏珏还会入魔吗?巫医说没事,魔头已经消灭,然后他收下钱就走了。父亲去准备葬礼,我和他一起扶棺,在路上我的确听到苏珏在叫‘父亲、弟弟’。但父亲脸阴沉的可怕,我不敢应声。”
“填土的时候,按太宁府风俗要先让家人往棺头上放块灵石。我和父亲下去放灵石,又听到苏珏在喊救命,我问父亲苏珏是不是还没死?他说苏珏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个魔头。为了镇压魔头,我们请了昆仑山的叶华道人布阵,用九宫戮魔阵围住坟墓,让里面的魔魂永世不能逃脱。没有想到的是,才不过一年,她就出来了。”
苏喆十分恐惧道:“她真的入魔了,穿着一身滴血的亵衣,在苏府里日夜不断的出没。也不动手,只跟在人背后吹冷气,回头就是七窍流血。父亲连夜赶往昆仑山求救,但灵宝真君说他自作孽不可活,父亲找来许多高手相助,他们都看不到苏珏。似乎只有认识她的人才能看到。”
“疯了很多人,也自尽了很多人,太宁苏府成了有名的凶宅,哪怕元婴高手也对此无能为力。最后父亲带着我去昆仑山找灵宝真君哀求,灵宝真君传话让我们离开雍州,搬到奉天府去。因为奉天府城暗含‘规矩’之道,蜀山在妖魔眼里更是天生克星,邪祟不敢进来。从我们来到奉天府起,安稳太平十六年,没想到她还是追来了。”
故事讲完了,全场寂静无声。
韩胜幽幽道:“自作孽,不可活。”
道匀鄙夷道:“自作孽,不可活。”
道林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蜀山弟子们默默点头,从苏老爷强行带回苏珏治疗时,明显已经深陷魔障,最需要治疗是他自己。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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