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表面上努力维持着那个家,力图做到让它和爸爸还在时一模一样。爸爸买给她的衣柜就算老土过时已经不合用了但她依然留着。可是,她却忘了爸爸教过她的最重要的东西!
是眼前这个少年让她又重新想了起来。
即使标榜自己是正确的,即使有任何理由作为借口,也不可以用轻率的行言去使另一个人受伤。
“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关怀,你以为是天经地义的吗?”她大声质问他“你觉得,在这个晚上,因为不知道你在哪里,而不停拨你手机的行为,是让你觉得厌恶的做法吗?”
“这些和你”“这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却觉得无法忍受。因为——”少女愤怒地拿出一直放在衣袋中握着一个手机的左手“我一直都在等电话啊!”这样的心情,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理解?
“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人发现我不见了,能关心我在哪里,能拨来一个熟悉的号码啊。为什么我这么希望得到的东西,你却可以毫不留恋地抛弃呢!”
她喘着气,几乎要流泪了“不是想要任何东西,那东西就会出现。你以为一直可以存在的人事物,也可能在明天消失。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会后悔今天晚上,没有接刚刚的电话。可是后悔,也不能换回你失去的一切了啊。”就像她一样,再怎么渴望,爸爸也还是不存在了;再怎么渴望,妈妈也还是没有将她放在心里;再怎么渴望得到爱,也还是得不到。
所以她不允许,有人如此轻视她得不到的东西。
“打电话!”她举着手机,保持递向他的动作“给你的家人打电话呀!告诉他们你平安啊。对被你挂断电话的母亲道歉啊!你没有资格伤害会关心孩子在哪里的父母!你没有资格!像你这样的人”
她咬住嘴唇,说不下去了。
是的,像他这样的人狡黠而冷漠的眼神,自以为是的高傲,这些特质,都让她看到缺点放大版的自己。
桂木凉怔怔地看着高举手臂的少女。
虽然讽刺的话语可以不经思索脱口而出,但却被冰冷的空气冻结在喉咙中无法顺利发出。
这个少女,脸蛋通红。发丝凌乱。身上沾着细碎的雪花。幽深的眼睛流露倔强而脆弱的眼神,为了他挂断电话的事而气愤。不应该说,是在为她被自己的行为碰触到的伤口而流泪。
下意识地挺直背,桂木凉不自在地侧过头。
“我从来,不记号码所以那个女人的号码,我已经忘”
“在这里呀!”
少女大声说着,骤然伸出的另一只手紧握着应该已经被少年扔到雪中的手机。
“你的手机在这里呀!所以没有借口了!桂木凉!”
有人大声地在念他的名字。少年被惊动般地扭头,接着
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安藤雪的手中。
“你、你”桂木凉淡漠的脸终于露出惊诧的表情。他重新审视安藤雪绯红的脸,起伏的胸口以及她发上冰冷的水珠,愕然地发出声音“难道”
“我帮你捡回来了。”而少女像机器人一样吐出无感情的字句。
“捡回来?”他忍不住发出不像他的叫声。
少女紧紧地绷着脸,一言不发。
“你是神经病吗?你不知道车子虽然停了,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开起来吗?外面这样冰天雪地,你做这种傻瓜般的事”桂木凉惊愕至极“而且你是怎么出去的?”车门明明就都是关的。难道
他脸色一变,视线锋利地游移,从安藤雪膝盖的裤线看到她通红的手。
“你从窗子爬出去”里面那些人是呆子吗?他们不知道阻拦吗?
“虽然直下先生阻止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能这样扔掉这个东西。”安藤雪倔强道“因为它很贵重!它不是手机,是你家里人对你的关心。让我看着我身边的人如此轻慢地斩断和家人的联系,很抱歉,今天的我,就是怎样都做不到!”那种,她曾拼命想要维系的微弱联系,不允许,有人如此轻视。
“你这个人太奇怪了。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种事。如果车子开起来,被留在下面的你会怎么样?啊啊。”桂木凉捂住发痛的头,懊恼般地呻吟“为什么我总是遇到各种奇怪的人啊。”
“我所做的任何事,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安藤雪强硬地说“我知道自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所以,我才不能原谅。所以,我才不想看到同样自私的你!”
“真是”少年无奈地偏了下头“好奇怪的理论。”
“哼。”“但是我却不讨厌这种强势的女人。”唇边浮现一抹恶质的微笑,少年重新撩起清亮的眼珠“小心哦。安藤雪。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和五个嫌疑犯中的一个单独相处。不害怕吗?说不定我就是凶手哦。”
“既然你知道处境危险,就更不要让其他人担心好不好?”无视他幼稚的恐吓,安藤雪强悍地挑眉,依然维持伸过手臂的动作。
桂木凉抬眼,默默地看着她。清亮的眼神,让安藤雪觉得他像在审视自己。
“你这人真怪啊”喃喃说着,少年别过头,背靠着窗外就是茫茫大雪的车门“竟然操心别人的家事。”
“我只是不希望你的家人为你这种恶劣的性格操心!”明明都活着,却拒绝沟通。就像母亲对待她那样,安藤雪非常的不能理解。
“说得好听。”少年用鼻子哼道“你看起来也不像和家人相处得很好的样子。”
习惯性地为了反击说了讽刺的言语,但却是第一次,在脱口而出后,他感到后悔。
身侧并肩站立的女孩儿并没有反驳,被打击到的消沉的微垂着头的样子却让他觉得难受。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讽刺她,他只是
看了眼少女垂在肩膀的发丝上还有没有完全消失的冰晶,他移动手指,触碰她冰冷的手,然后拿走握在其中的手机“谢谢”
虽然还是不准备打电话,但是他破天荒地说了谢谢,用来代替无法说出口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