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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
海莹心一颤。原来,绿竺也是精通音律的人,或许刚才在市集上,他买的那把小提琴,就是要送给她的。
呵!好奢侈的礼物,明明只需五十两银子,却花费了五倍不止的价钱。送礼的人不怕花钱,只怕礼物不够体面,可见,他相当重视收到礼物的人。
她甩甩头,强逼自己甩掉心中的不快,强颜欢笑向这貌若情侣的表兄妹道别。
* * * * * * * *
宣亲王府盛大的婚礼惊动了整个北京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宛如巨龙,从城东延至城西,锣鼓喧天,引得市井百姓无不伫足观看。
人们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情景了,自大清建国以来,惟有当年顺治爷迎娶科尔沁公王的场面能与今日媲美。
一太早,王府上上下下便到大门口翘首盼望,焦急地等待新娘花轿的到来。
新郎倌赫连也坐立不安,但他为之焦急的事与众不同。
这些日子,他一直绞尽脑汁阻止今天的婚礼,但他狡猾的阿玛似乎一开始就看出了他想打什么主意,昼夜派武功高强的侍卫盯着他,不让他有机会接近玄德驸马一家,也不让他有机会搞失踪。
无奈的他纵使想出了千万条妙计,也无从施展。
此时此刻,他被迫穿上大红喜袍迎亲。
按照满人的规矩,花轿进门之前,新郎必须手持弓箭,朝天、地及轿前各射一箭,称“一射天狼”、“二射地妖”、“三射红煞”三箭过后,喜娘掀开轿帘,新娘现身,围观者欢呼。但今天三箭落下之后,围观者却全数惊呆了,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就连一向镇定的赫连,也愣怔地忘了收弓。
新娘径自掀开轿帘走了出来,令众人惊愕的,并非她这个大胆的举动,而是她身上的嫁衣。
她的嫁衣居然是白色的!
那白色,纯净得如同初冬第一场雪,把新娘衬得彷佛出水芙蓉,在日光下熠熠发光。
那嫁衣--细腰身、宽裙幅,穿在身上如同一张倒扣的荷叶,在红地毯上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
而新娘的头上覆盖着一层如云似雾的白纱,白纱下,隐约可见她得意的笑颜。
美!这样的装束能说不美吗?
可是从古至今,有哪个新娘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寡妇似的?
源远流长的中国,只有一种颜色是属于新娘的--那就是红色。而白色,一向被视为不吉利的象征。
众人一片惊愕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潮水一般的纷纷议论。
“王爷,您看这、这怎么办才好?”惠福晋心惊胆战地低声问丈夫。
这样存心跟祖宗作对的新娘,是迎,还是不迎?
宣亲王看着眼前的白色,?起眼睛。
这女孩子一定跟赫连一样,不满这桩婚事吧?她穿上这身怪异的嫁衣,无非是想表达无声的反抗,如果此刻退婚,不仅顺了她的心愿,也顺了儿子的。
嘿!宣亲王不禁失笑。看来,她倒跟赫连有几分心意相通,那小子这些日子绞尽脑汁没做成的事,倒险些被她实现了。如此心有灵犀的两个人,说不定日后能成为恩爱夫妻,怎么能因为小小一件白色嫁衣就拆散这段太好姻缘呢?
“喜娘。”宣亲王清了清嗓子,转身看了一眼下人“怎么还不快把新娘子扶进去?不要耽误了拜天地的吉时。”
“王爷你”惠福晋大吃一惊,四周的宾客也大吃了一惊,就连先前得意扬扬的新娘和等待看好戏的赫连都不约而同地神色一变,他们万万没料到,宣亲王竟这样开明。
“呵呵!大伙儿都知道海莹格格是从西洋回来的,听说在欧洲,新娘子都穿白色,好像穿白色是表示新娘子纯净无瑕吧?”宣亲王庆幸自己跟几个外交使节交情甚深,听说过一些关于西洋的事。
“对对对,王爷说的甚是。”宾客中有知趣之人连忙上前打圆场。
“那还磨蹭什么?不快奏乐。”宣亲王眉一挑,语气严厉地命令。
顿时,发呆的人不敢再发呆,乐手奏起乐曲,喜娘疾步上前搀扶新娘,宾客也努力挤出笑颜。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海莹觉得不可思议。
原以为,她只要穿上这件大逆不道的嫁衣,男方就会羞恼成怒,当场退婚。谁料未来的阿玛三言两语便把难堪的场面化解,彷佛这不过是孩子胡闹的游戏,可以一笑置之。
心中好一阵茫然不知所措,她只由得喜娘搀着臂膀,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秋天的夜里,宣王府里有一股森森的凉意,窗子微敞,红烛在风中摇摆不定。
海莹就这样愣愣地坐到不知几更天,终于听见房门声响,喜娘惊喜地叫道:“贝勒爷来了!”
海莹不禁心一颤,透过白色的面纱,看着新郎宫的靴子朝自己越走越近。
为何忽然产生一种慌乱的感觉?她一向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但此刻,她的心怎么跳个不停,双颊也微微发热。
未来的丈夫不知长得什么模样?人人都说他很英俊,可她认为,再英俊,也俊不过那日在街上碰到的那个人
可惜,她跟他无缘再相见,且从今以后,或许她就要在这间阴森的大宅里孤独终老了。
“贝勒爷,请与少福晋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喜娘一边说,一边递上喜秤。
喜秤是用来揭来新娘面纱的--海莹一直认为这种风俗有点可笑,此外,床上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也让她失笑摇头。
接过喜秤,赫连深沉地说:“行了,交杯酒我自己跟福晋喝,你可以下去了。”
“这”喜娘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他沉冷的表情吓得不敢再多嘴,赶紧默默地退下。
奇怪!海莹皱着眉,他的声音好熟悉
“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名字,但现在我不用去打听了。”赫连将喜秤放回桌上,没了深沉,带些温和的味道。
“是你?!”迟疑了一会儿,海莹惊骇地自个儿掀开面纱,直愣愣地盯着她的丈矢。
虽说面纱是网状的,她可以隐约看到四周的情形,但拜堂时她却一直不敢看他。
没想到,上天竟让他们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重逢。
那日一别,她不是没有想过再跟他会面,但在亲眼目睹了他与绿竺的亲昵之后:心中便产生一股激动的情绪,赌气般不愿再见他。
所以,当他的侍卫护送她回家时,她在离家门不远的另一条巷子下了车。十天之后,她派了月儿去取礼服,不让他有机会知道她的名字与住所。
现在想一想,那样的行为好傻,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何她对待他的态度却像对待抛弃自己的负心汉?
原以为这辈子再无缘与他相会,孰料,他竟然成了她的丈夫。这是上苍给她的惊喜,还是在跟她开玩笑?
如果没有这身嫁衣,或许她可以坦然接受上苍的安排,认命当他的福晋,但现在一切都晚了,在她的胡闹之下,丢了面子的他定会对她产生敌意吧!
何况,这件让他丢脸的嫁衣,竟然还是他帮她得到的,如果他们俩之间真有缘分,大概也属于孽缘。
“看到这身嫁衣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也猜到了你的心思。”赫连唇角微微扬趄,像是在笑。“我这个未来的丈夫真的如此讨厌吗?竟然让你如此大费周章来反抗这桩婚姻。”
“你生气了?”海莹小声问。
“生气?”他仰天发出一阵大笑“不不不,我不生气,反而正中我下怀。”
“正中下怀?”
“对,因为我跟你一样,也对这门婚事不满。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设法要毁掉它,可惜我阿玛盯得太紧,致使我无法实施计策。呵呵!没想到,你却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你也一直在设法?”听到这话本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海莹竟觉得有些闷。
“对,还记得那把小提琴吗?当初我就是想买来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她不由得一怔。
“对,用它来贿赂你呀,求你为我的同谋,一起把这桩婚事搅乱。”
“是吗?”原来那琴不是送给绿竺的,是用来贿赂,让她离开他的
海莹不知应该喜,抑或悲?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她一阵心烦意乱之际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语。
“我是说,今后我们可以同心协力,破坏这桩霸道的婚姻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我的话。”赫连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彷佛想看清她的心里所想。
“好好呀!”她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惊喜的声音回答。她奇怪声音是怎么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也奇怪自己为何可以如此迅速且故作愉快。
“只不过,这样做对你的名声不太好。”他的目光仍在她的脸上伫留。
“名声?我可不在乎.我在上花轿之前,就一直祈求上苍让你快快休了我,还想了许多能把你气得吐血的法子呢!哈,现在有你做我的同谋,事情就简单多了。”明明是她的心愿,为什么这会儿却像在撒谎?
她暗暗按住胸口,不让它过于起伏不定。
“好,那么一言为定了!”他伸出手,打算与她击掌为誓。
她假装没有看见他的手势,将双手绕到脑后轻理长发?s地,她低叫一声“哎呀,想把这碍事的头纱解下来,却不知道它被什么缠住了,扯得我的头都疼了”
“让我瞧瞧。”赫连掀开她的白纱,借着烛光,仔细打量她脑后的髻,然后淡淡的笑了“呵!原来是被簪子卡住了。”
他轻轻抽起金簪子,瀑发立刻柔顺地散了开来。像是不经意的动作,他抚了抚丝缎般的乌丝。
“不疼了吧?”他低低地问。
“不不疼了。”心又是一颤,海莹连忙侧过身,避开他的触摸。
按照满人的规炬,新郎揭开新娘的头盖之后,要立刻抚摸对方的头发,以示结发刚才,在无意之中,他竟然完成了整套步骤,是否意味着他们俩已经成为了正式的夫妻?
“对了,我们该把交杯酒喝了,把子孙饽饽吃了,否则他们明儿早晨发现我们没行完夫妻之礼,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赫连夹起一个饽饽,送到她嘴边“来,一口吞下去。”
“可不可以不吃呀?”她支吾道。
“我已经帮你很大的忙了,如果让喜娘伺候你吃子孙饽饽,她会把你没吃完的全放在枕头底下。”
“啊?!”海莹大吃一惊“为什么?那样岂不是很脏,好恶心哦!”“据说这样做,能让新娘将来子孙满堂,不过我也觉得很恶心。”赫连悠悠地坐下“咱们大清国呀,奇怪的规矩可真多。”
“唉!早知道就留在欧洲了。”她叹了口气“回来以后惹了这么多麻烦。”
“你很留恋洋人的地方?”他的眸子闪过什么。
“对呀!将来我还要出国游历。从小在外头待惯了,回来之后总觉得不自在。”望着窗外的圆月,她许一个心愿。
“是吗?”他涩涩一笑。
之后,他没有再多问什么,自个儿抱了被褥铺在地上和衣睡了,任由她一个人站在窗旁想心事,不再理睬她。
本该甜甜蜜蜜的洞房之夜竟变成这样的情景,她倏地感到似有寒露渗入体,浑身不由得一颤。
能怪谁呢?这是她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