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台阶,何卓奎便微微侧过身子,又将脸上带上些微笑,向着李喜财打招呼道:“李头儿好。”,何卓奎对李喜财的这个称呼是其从1994年沿用至今的。
李喜财笑着看向何卓奎,走上前在何卓奎的胳膊上拍了拍道:“你小子成天往厅里跑,我就说干脆把你调到厅里来得了。”
听这话,何卓奎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道:“李头儿啊,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我这干点儿跑跑腿的活还行,真要是把我调到省厅来,那还不得把您气死啊?我师父现在还一天骂我八遍呢。”
“你小子呀。”李喜财笑的更爽朗了一些后继续道:“我可没拿你开玩笑,这事儿我跟你师父可都说过的。你师父说看你自己态度。”
一听李喜财这话,何卓奎知道,关于李喜财要把自己调到省厅工作的事情,孟长江确实和他说过,不仅是这个,孟长江还多次说过刘常宏想把他调到市局去工作,每次说起这些何卓奎都是以“怕给师父丢人”之类的话拒绝。今天是第一次有领导当面和他说起这样的事情,其实对今天这种情况,何卓奎是早就有了腹稿的,于是他故作腼腆的将头稍微低下一些后道:“李头儿,这个事儿吧,您跟我师父说完,当天晚上我师父就找我跟我说了。那天晚上我师父跟我说了挺多的,其实,您的意思我也都明白,就是吧……”,说着何卓奎将头更深的埋下了一些继续道:“我知道自己啥样,我这在我师父身边干活,我师父你也知道,出了名的护犊子,我这也是让我师父给惯坏了,一天天的也没个规矩,做事儿横踢烂卷的,现在真要是从我师父身边走出来,让我守规矩做事,恐怕我都得连活都不会干了。我师父一天骂我八遍行,谁让他是我师父的呢?真离开我师父谁能那么惯我呀?您到时想管着我,可您看您现在忙成什么样了,您再想管也抽不开身子不是?!结果您好心好意的把我调到省厅来,您是想让我有更好的发展,可我来了成了给您丢人来了。”
何卓奎这番话说完,李喜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呀!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都明白,类似的话你师父也跟我说过。”,李喜财上了一步台阶,更靠近何卓奎一点,在何卓奎胸口捶了一拳后继续道:“可是你就窝在那么个小地方,是不是白瞎了你一身本事先不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记得你师父比我还大一岁呢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呀,没几年咯!现在也到了你小子也给自己做打算的时候了,真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退了,那时候怕是就晚了呀!”
何卓奎用力的点了两下头道:“谢谢李头儿,您的话我明白了。”
听何卓奎这话,李喜财脸上才又挂起笑容,随后用爽朗了几分的语气道:“我在本溪那么多年,大奎呀,我觉得我们彼此间还是比较了解的。今天我就不多说了,我希望你是真的听明白了。走吧,回去了好好琢磨琢磨,什么时候琢磨好了来找我,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
“谢谢李头儿,那您忙,我就先回去了。”,何卓奎看似十分中肯的对李喜财深深的点了点头,随后退后一步向李喜财敬礼,在李喜财回礼离开后,他几步下了台阶钻进了自己开来的警车里。
李喜财今天叫自己大奎,虽然李喜财之前从没这样称呼过他,但何卓奎对此也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其实李喜财在本溪市公安局工作的几年时间里,何卓奎与他并没有太多瓜葛,甚至连私下里的沟通交流也并不多。其一因为何卓奎本就不是那种喜欢与领导走的特别近的人,再就是何卓奎对李喜财也没有太多的好印象。在何卓奎的印象中,李喜财虽算不上一个为了往上爬而急功近利的人,但他也绝不是一个踏实肯干的人,这与他师父孟长江形成了较为鲜明的对比。显然何卓奎跟他师父孟长江更对脾气,对李喜财这样的人,他自然要平淡的许多。至于李喜财想把他调到省厅工作,在孟长江和他说起的时候,他就当着孟长江的面对李喜财此举进行了分析,并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根据他的分析,他认为李喜财此举,无非是想在省厅培植自身势力,进而为他的继续升迁充当马前卒。何卓奎在那次分析中明确指出:“由于李喜财并非业务口出身,自然在业务方面的根基相对较差,他需要在业务口逐步培植自己的势力。自从2000年李喜财调省厅工作,就算他没有这么明显的短板,在那个位置上他想更进一步也不那么容易了。更何况现在刑侦支队都还是原班人马,他肯定是想也是需要往刑侦支队安排所谓自己人的。”。所以,李喜财今天如此亲切的叫他这一声“大奎”,可以说他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
但事实真的如何卓奎分析的这样吗?李喜财就只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李喜财这么多年的升迁平步青云,就真的像何卓奎分析的到了今天才遇到坎儿?对于李喜财而言,自己这一路走到了今天,在做到如今这个位子那一天,他李喜财就没有想过什么坎儿不坎儿的问题,不能说李喜财没有想过更进一步,但至少在他需要如何更进一步这个问题上,何卓奎那样想,只能说那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李喜财眼里,他何卓奎来不来省厅工作并不重要,但就李喜财现在的处境而言,这件事情上李喜财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唯有利益!
或许英苏和解时英国首相丘吉尔的那句“Neither friends nor rivals are everlasting,but only profits.”(朋友和对手都不是永恒的,只有利益。)用在这里比较合适,某种程度上,李喜财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同时也是以此为思想指引而这样去做的。但很少有人知道,丘吉尔当时这句话是引申自19世纪英国作家本杰明·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1804-1881)的,其原文是:“A country does not have permanent friends, only permanent interests.”(一个国家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同样,李喜财也不知道。本杰明·迪斯雷利这句话李喜财知道不知道或许还不重要,甚至李喜财知道不知道本杰明·迪斯雷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忘记了党和国家的教导,忘记了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谁赋予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利益需求,或者说是谁的利益需求,促使李喜财一而再的主动提出调何卓奎到省厅工作,除了李喜财其他人无从知晓。
在一个人开车回本溪的路上,何卓奎的脑子里不停地冒出这样那样的问题,那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如此之多、如此繁杂的问题,何卓奎一时间难以捋出头绪,最后他简单粗暴的将那些问题归为三类:第一类、关于张国忠的死。目前,张国忠的死,根他在现场看到的,现场还遗留的痕迹,还有现场照片的复印件,以及孙晓峰的口述,目前他基本可以将张国忠的死定性为谋杀。一次交通意外不需要他去调查,现在是一件谋杀案摆在眼前,先不说是不是与他交给张国忠的那个U盘有关,甚至管死者是不是张国忠、还是李国忠、还是别的什么忠,谋杀案都必须尽全力去调查,这毋庸置疑。目前首要的就是孙晓峰那对小情侣,作为最重要的也是目前唯一的现场目击者,这对小情侣必须严格保护起来,他们的证词现阶段决定了张国忠案的走向问题,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开始”,那句话说得好“一个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第二类、关于李正姐弟。现在何卓奎也没想明白,自己放任李正将嫌疑人画像复印件拿走是对是错,对的方面,李正在拿到嫌疑人画像之后,他们姐弟俩一定会有所行动,到不是何卓奎指望跟在这姐弟俩身后能找到凶手,至少他们的行动和可能会给他带来新的方向或者思路。错的方面,这张画像同时也有可能让李正姐弟先一步找到嫌疑人,以李正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真到了那时李正会不会真的就亲手杀了嫌疑人?何卓奎觉得,发生这样事情的可能性极大,这也是何卓奎最不愿看到的;第三类、关于慰藉。何卓奎觉得,自己今天在公安厅二楼技侦办公室的举动更多的算是对自己的慰藉。在他们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地方,一个简单到甚至是简陋,或者说是一个不符礼数的自我慰藉,这好像是自己做的不对,多少有些对不起国忠大哥。随后一转念,何卓奎想到,仅仅是一种表达形式而已,通过今天的这种形式,自己真切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情感,同时也安抚了自己的情感,也许这就够了,如果这份情感有更好的表达方式的话,那就是尽自己的努力揭开国忠大哥之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