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答应吗?为了他的族人,这个中年汉子也许真的敢于搏一把,但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李嗣业看懂了众人的想法,语速缓慢地说道:“风险越大,获胜的几率越大,此战若败,就算大将军你能够苟活,你的几千族人将被带到吐蕃为奴,残存的百余人能让你识匿部重整旗鼓吗?明天一战就是你识匿部的生死存亡之战,是兴还是亡,请大将军细细思量。”
伽延从不禁双目怆然,透过黑暗望向远方巨人般的雪山,随之他把目光收回来,问李嗣业:“李嗣业,你呢?你的人呢?我们识匿部覆灭,你们葱岭守捉难辞其咎!”
“当然,”
“你的仕途也即将终结!”
“是的,我们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伽延从贴近了他的脸,低声问:“你这只蚂蚱明天怎么做?”
“大将军明日坚守苦战之时,我葱岭守捉一百二十骑将从背后插入敌军阵型,将吐蕃武士斩尽杀绝。为了不使敌人生疑,你让所有部众里衣外穿,全军素缟,用旗杆挂起白幡,显现出全军悲愤赴死之意。”
这个想法伽延从明白,这是为了迷惑吐蕃军,可他伽延从付出的也太多了,李嗣业你还能想出更绝的计策吗?要演出殡大丧!如果明日战败,可真就成了给自己出殡了!
计策商议已定,众人各自散去休息,伽延从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身心疲惫地往自家的营帐而去。
大将军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把阿兰达嫁给李嗣业了。”
“为啥?”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这个人行事太冷僻了,没得一点儿人情味儿。”
若失罗沉默了半响,开口说:“我倒是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计策,刚才我旁边也想了许多方法,但没有能超过这个的。”
伽延从盯着儿子看了一眼,说:“你也是个冷血的,跟我一点儿都不像!明天你就留在李嗣业骑队中,别跟族人们在一起,我不想看见你!”
长子查失干也怒瞪了弟弟一眼:“滚回唐军骑队里去,我也不想看见你!”
伽延从挣脱小儿子搀扶,查失干推搡了弟弟一把,将他推出营地之外,两人快步疾走,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毡帐中。
若失罗沉默地站在冷风中,苍白的脸上拧着几分不甘和委屈,父亲毡帐的帘幕封闭着,他看不到丁点儿端倪,便咬牙一甩袖子,掉头跑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他突然停住脚步,反思之下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挤出涩涩的笑容,泪水却从脸颊流淌下来。
伽延从父子盘膝坐在毡帐中,他沉默了半晌,对查失干吩咐:“从帘幕缝隙中看看,你弟弟走了没有。”
查失干起身走到帐门口,看了一眼回来说:“走了。”
大将军擤了一把鼻涕,抹在自己的毡靴上,闷声说:“明天万一惨败,我们识匿部总要留下一条血脉,我相信李嗣业会把你弟弟照顾得很好。”他回头又问儿子:“查失干,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能跟大人、母亲和妹妹一起上路,我心里高兴着呢。可惜一家人不能整整齐齐的。”
“混账东西,赶紧躺尸睡觉!”伽延从抬脚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