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张小敬在李嗣业耳边低声嘱咐道:“待会儿进去以后,不管赵主薄拿出多少钱,你只可取一半儿,差事比赏钱重要。”
李嗣业点了点头,其中浅意他能领会,不需要去问个为什么。别看相隔了一千多年,但在这种事情上他和古人是没什么代沟的,钱帛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加强沟通的桥梁。
两人走进主薄办公的区域,房间的三面墙壁都被木架子和木柜所占满,架子上摆明了各种绢布卷册和纸质书卷。只在中央的空地上放着案几,赵主薄盘膝坐在蒲团上,低头握着篆笔在纸面上抄写公文。
赵主薄搁下笔,揉了揉酸困的手腕,才抬起头问道:“张小敬,带人来领悬赏花红?是谁的悬赏?”
“启禀主薄,是常横生的悬赏。”
“哦,”赵主薄站起来走到书卷前,便翻动卷册边说道:“等一下,我查一查悬赏册,嗯,找到了。”
他端着卷册坐回到案几前,翻了几页在上面寻找,随即出声说道:“常横生,悬赏一千六百钱。”紧接着又在下方提笔续写:“开元二十四年由……”
他抬头冷眼看了李嗣业一眼问:“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哦,我叫李嗣业,京兆府高陵人。”
赵主薄继续提笔书写:“京兆高陵义人李嗣业抓捕,悬赏已发放。”
“来人!”
旁边的房间里立刻跑来一名小吏,赵主薄从腰间解下钥匙,连同卷册递给小吏说:“到县廨府库取一千六百钱,捕盗奖赏。”
小吏喏了一声,自去府库取钱。张小敬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给李嗣业登记不良人的事情。这位赵主薄少了不了几句埋怨:“我们万年县编外小吏的人员早已超出定额之外,一百六十多号人就是一百多张嘴,每季要开支多少!张洪只知道给我找麻烦,扩充人员任人唯亲。全都是不干活吃干饭的!”
主薄稍微一抬头:“哦,我这话不是说你们,别有太多误会。”
抱怨归抱怨,赵主薄还是在县廨人员编制名册上写上了李嗣业的名字,从腰间摘下印信袋,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小吏端着盛着铜钱的托盘返回,托盘上摆出十六道铜钱,层层交叠在一起,每一道就是一百文钱,放到赵主薄面前的案几上便飞速退了下去。
赵主薄也不看这钱,低头继续誊写卷宗,口中淡然说道:“行了,把你的赏钱拿走吧。”
李嗣业谨遵张小敬的嘱咐,伸手只把其中八道取出,灌入到袖口中。赵主薄看似低头书写,眼睛的余光却瞟在托盘上,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李嗣业拱手告退:“谢赵主薄赏赐,属下告退。”
赵主薄不曾抬头,却开口接话道:“这不是我给你的赏赐,这是朝廷给你的,万年县给你的赏赐,不要搞混了。”
张小敬和李嗣业转身行礼,才又退出了房间走出院子外。
直到两人离开后,赵主薄才抬头扫了一眼托盘中的钱币,哼笑出声:“还算是个懂规矩的。”
张小敬在院子门外回头望了一眼,面对李嗣业感慨地说道:“我这也是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才得到的一点点经验。”
他边走边将双手捅在袖中说:“我们这些底层的小吏,也算是够到了小半个官场,其中的道理不需要懂,但必须得知道。上面发放的不管是赏银还是津贴也罢,有一半儿都不是你自己的,不要等着上面去回扣,主动奉献出去,我们在衙门中办事也方便得多。”
李嗣业点点头,这也是开元盛世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