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他们为什么反应这样大。
何安也在一个桌上吃饭,他最了解宁九九的心思,代她解释道:“夫人是想去瞧瞧她新设立的英皇卫队,不是说了要集训吗?这么着急的事,夫人必定要亲自前往才是。”
赫连明德想的最深最远,“去军营也好,躲着宫里的事,今日宫中太医院的太医都在皇后宫外跪着,没有皇后的命令,他们就得跪到死!”
宁老爷子头一回没跟他顶嘴,只问道:“不是说太子脱离危险了吗?怎么还让太医跪在外面?皇上不问吗?”
他并不关心宁凤亭,虽然同样是他的孙女,但老爷子始终都不喜欢宁凤亭的阴险,他喜欢的是如宁九九这般,坦荡荡,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的性格。
虽说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做生意,因为很容易得罪人嘛!
但是抵不住她有实力,能做出这么多的新花样,可比阿谀奉承的跟人谈生意,要实用的多。
“皇上白日处理政务,晚上跟着老道士修道,哪顾得上皇后,”赫连明德小口的饮了一杯白酒,不是他不想喝,实在宁九九管的紧,每天喝酒都是定量的。
宁老爷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避开也好,省得出了麻烦,胡乱攀咬。”
大飞啃掉一整只烤鸭,拿着骨头,一边啃,一边听着他们说话,后面的话,他不关心,他只关心何安说的英皇卫队一事,就是不晓得那卫队是个啥东西。
止不住好奇,他拿着烤鸭,起身走到宁九九身边,笑嘻嘻的凑上去说道:“夫人,那个英皇卫队是不是专门训练的地方?让我也去参加好不好?”
宁九九挑眉,“哦,怎么了,在工厂干腻了?”
不提工厂,一提起那个让他窝火的工厂,大飞就一个头,两个大,“夫人,您可别再让我回去了,我一个大男人,您让我成天看着一群女人干活,这不是折磨我吗?”
那群娘们成天叽叽喳喳,干活的时候,还嚷嚷个不停。
在知道他是襄王妃身边的得力干将之后,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婆娘们,就张罗着要给他相个媳妇。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那么一大群妇人,一起在他耳边吵吵,他只觉得头都快炸了。
何安讥笑道:“你这个傻帽,这样好的差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还嫌弃,不知好歹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刘烨尘眨着大眼睛,不解的盯着何安。
烨枫拍了下他的头,“吃你的饭,别管他们说什么,吃完了,赶紧去午睡一会,省得坐到学堂里,又犯瞌睡。”
宁九九似笑非笑的盯着何安,“既然你觉得是好差事,你便给大飞代几天班吧,府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只管把那帮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给我看好了,别出了岔子,否则拿你是问!”
哐当!
何安端碗的手一松,碗掉桌上了,还好没碎。
他深深领悟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赶紧讨饶,“别啊夫人,小的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大飞兄弟看的那么好,又有武功,我哪能跟他比,您瞧瞧我这小身板,万一来个贼人,一下就得把我撂倒了,会耽误大事的!”
他又惊又吓,大飞却乐坏了,直拍桌子,“这个主意好,咱们也该换换班了,凭啥光我一个人在那儿守着,你放心,值班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万一来个贼人,也不用你这小胳膊小细腿的上去跟人拼命,你只管看着作坊里的婆娘们,看着她们别偷懒就成了。”
大飞乐的手舞足蹈,作坊里住的地方,哪有府里住的舒坦,再说,府里的床板,他都睡习惯了,好想念他的被窝啊!
最后,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关键所在,便是他好几天没洗澡了。
怎么洗啊?作坊给女工提供住的地方,伙食也管着。他咋能洗澡呢,丢不起那人!
何安冲大飞丢去无数的眼刀子,要是可以活吃人肉,他肯定扑上去,把大飞活活的咬死。
宁九九搁下碗,“是你自己说的,是个好差事,既然是好差事,我这个做主子的,怎能偏待呢,收拾收拾,等吴青回来了,你同他一起过去,要注意观察,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记得回来禀报于我。”
烨枫见她站起来了,也跟着放下碗筷,“姐,你是要回清风院吗?那我陪你一起,正好我也吃饱了,两位爷爷慢吃。”
宁老爷子跟赫连明德也酒足饭饱了,“去吧去吧,怀了娃的人,就得好好养着,晌午多睡会,去军营的事也不着急。”
宁老爷子对宁九九笑着点点头,就在宁九九走了之后,他才忽然抓住了赫连明德话中最重要的关键,“你是说宁九九有身孕了?这可是真的?”
“废话,这样重要的事,咋会有假,若不是有身孕,她早跑军营,跟着士兵一起训练去了,你以为她还能待得住呢!”
宁老爷子愣了足足有好一会,等缓过劲来了,他猛的拍着桌子,喜不自胜,“好好,好啊,小丫头有娃了,再过不久,老夫就能抱上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儿,不行,不行,老夫得想想给孩子准备佣啥样的见面礼才是,银锁如何?再配上一对银镯子,戴在娃儿胖乎乎的小手上,肯定好看。”
赫连明德不同意了,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这是赫连家的子孙,我的重孙子,跟你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关系?你想要重孙,让你家孙子赶紧成亲,娶了婆娘生去!”
宁老爷子兴许是吃饱了,有力气了,拐棍敲的咚咚作响,“老夫认下宁九九干孙女,她既是我家的孙女,她生的娃儿,自然也是我的重孙,你这个霸道的老头,别跟我瞎嚷嚷,嗓门这样大,若是吵着宁九九休息,老夫跟你没完!”
赫连明德已经好久没找到人跟他吵架了,现在逮着宁老爷子,自然是不能放过,他果真不嚷嚷了,冷冷的笑道:“歪理,纯粹是歪理,一没磕头,二没奉茶,就凭你一面之词,就想抢人?你是当我傻呢,还是当我好欺负?”
宁老爷子也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但犀利的语气不减,“我一直当你这老家伙是傻的,否则老初怎么会同意那四个老家伙的提议,去母留子,亏你现在还好意思坐在这儿,我要是你,脸都没得喽!”
有那么一句话,叫好汉不提当年勇。
不光当年勇不能提,过往的蠢事,丑事,怂事,也更不能提。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提他作啥?”当年也是情势所迫,他远在边关,家照顾不到,唉……不提也罢。
何安静静的吃完饭,他已经心死了,还得想想,要去作坊,得带上什么东西,所以也顾不得再去怨恨大飞,更加顾不得听这俩老头撕逼。
但是在走到大飞身后时,本想踢他两脚,最后也没下的去脚,不是因为怕他,而是无从下脚。这家伙身上的肉,比铁板还硬,他怕踢疼自己的脚,还没踢到他。
大飞也起身走了,先去睡一觉,待会跟主子一起去军营,反正主子走哪他得跟哪。
宁九九回了清风院,拒绝烨枫要陪着的好意,赤貂就躺在床边,她并不孤单。
只是当烨枫带上门,离开之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冷硬的床榻,她心里直发酸。
抚着东方楼蕴睡过的枕头,最后还是把枕头抱进怀里,这样才能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然而此时在宁景华家中,却是另一番景像。
府里的下人都被红叶带走了,留下的也是宁曹氏的贴身婢女,还有个做杂事的老头。
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家,哪还有心情吃饭。
宁景华自知母亲气到什么程度,可他却担心小青,一回到家,便去了原先他跟红叶睡的屋子,现如今已是他跟小青的厢房。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小青坐在软榻上,榻前的桌子上,摆了满桌子的吃食,尽是些好肉好菜。
小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立即从软榻上爬起来,慌忙就想把桌上的东西收了,可是匆忙之下,也没法收。
“相……相公,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景华瞟了眼满桌的菜,心有疑惑,“我早上走的时候,你不是说胃口不佳,不想吃东西吗?”
“哦,是这样的,你走后,我就想着,总不吃东西,对孩子不好,这不,就想着勉强吃点,”小青答的有些含糊。
宁景华哦了一声,没有深究,“看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今日上午太累了,我先去睡会,等我醒了,让下人给我备些饭菜,这些剩渣,就都撤了吧!”
“知道了,相公,我替你宽衣,”小青迈着小碎步,走到宁景华身后,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替他除去外衣。
宁景华感受她温柔的侍奉,在祠堂受的屈辱,也算得到了释放,总算他还有个称心如意的娘子。
男人嘛,不都喜欢乖巧懂事,说话轻声细语,凡事以丈夫为先的妻子吗?
小青将外衣挂好,宁景华已脱了鞋子,躺到床上。小青又细心的替他把被子盖好,随后坐在了床沿边上,轻声问道:“相公,今日谈的如何?和离这事办成了吗?”
宁景华本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但是见她贤惠的模样,不忍心驳了她的问题,便如实说道:“自然是成了,她那般坚持,怎能不成!”
红叶的坚持与丝毫不留恋,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小青眼珠子转了转,“那家产呢?肯定是平分了,不然族里的长老们,也必定不会同意。”
宁景华叹息一声,将双手枕到脑后,“唉,不是平分,原先她嫁过来时,家中有多少财产,现在便还是多少,这处老宅,那间米铺,还有些田产,其他的东西,是她挣的,便都是她的,不过没关系,原先我虽沉迷于吟诗作对,但也不是对生意一窍不通,你放心好了,往后为了你,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一定用心经营米铺,家产会越来越多的。”
他说个不停,却没发现小青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到了最后,已经是丝毫笑容都没有了,剩下的全是气愤,若是细细去看,在气愤之下,还有一点憎恶。
宁景华话说完了,却没得到小青的回应,这才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小青深呼吸几次,强压下满心的怒火,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相公,你今早临走之前,我都跟你说了,这家产一事,非争不可,不光是钱财的问题,更关乎面子,你这样软弱,只会叫人白看了笑话,当你是软柿子,好捏呢!”
她这话说的宁景华心里一阵抽搐的疼,“可是她今日带了襄王妃,那个女子你也是见识过的,那样嚣张跋扈,连族里的长老都不敢跟她对着来,族长更是站在她这一边,我娘还被她的手下点了穴,我是个男人,如何能跟一个女人争吵!”
“凭啥不争?”小青突然拔高了嗓门,眼神冷的似冰块。
“怎么了?你发这么大的火作啥?我也不是没手没脚,还怕将来挣不到一份家产吗?”宁景华疑惑她为啥突然这样激动。
小青憋着怒火,又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我不是发火,我是为你感到不平,那也是你的家产,咋能全让她得了去,你快去找红叶姐,把属于你的家产讨回来,你想想看,她说不定也有了相好的,万一日后,她把家产都交到那人手里,岂不是白叫旁人得了便宜吗?”
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宁景华真的乏了,不想再为了家产的事吵吵,他只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他更想要个儿子,“你说的都对,但是能不能先让休息一下,昨夜也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会困的要死,你记得帮我留着饭,有什么话,等我睡醒了再说。”
“哎,话没说清楚呢,你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哪?”小青晃着他,想把他晃醒,宁景华却再不肯睁眼,说睡就睡。
小青暗骂他是个猪脑子,见他真的睡了,也不收拾桌子,径直拉开门出去了。
到了院里,瞧见宁曹氏端着碗,坐在院里吃饭,心情不爽,也不想搭理她,转身便要往外走。
宁曹氏心情可不爽了,眼见这位新儿媳妇,理也不理她,老婆娘脸上挂不住了,“大晌午的,你这是上哪儿去?景华呢?还不叫他出来吃饭,真是的,他辛苦跑了一上午,别再饿着肚子,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小青的心情比她还不爽,她停下步子,慢慢的转过头,一脸冷笑的看着宁曹氏,“他已经在屋里睡下了,婆婆不是正在吃饭吗?一并留些饭菜给相公好了,媳妇出去有些事,待会就回来了。”
宁曹氏一见她是这个态度,冷言冷语,再不似从前的乖巧温顺,心里更不高兴了,端着碗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手指着小青的鼻子,质问道:“你这是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婆婆,是你的长辈,目无尊长,果然是戏子出身,我可警告你,这里不是下贱的戏班,这里是宁家的大宅!”
一句下贱的戏班,把小青激怒了,她手一扬,挥掉宁曹氏手里的碗,“戏子怎么了,我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你要是没这个大宅,你早要饭去了,懒的跟你说!”
她骂完了,扭头便走,步子迈的那样大,一点都不像是怀了身孕的人。
宁曹氏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进了门,还没拜堂的新媳妇,竟敢这样对她。
等她回过神来,小青早已不见踪影了。
“天哪,这这这……这是什么媳妇哦,我家景华命咋这样苦,偏偏摊上这样一个女人,”宁曹氏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唯一留下的婢女,不得不走上去劝她,“老夫人,您还是宽宽心吧,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怀了少爷的孩子,再怎么着,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您说是不是?”
“孩子?”宁曹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对啊,我怎么把孩子这事给忘了,哼,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要是再敢给我不恭敬,我便赶她走,反正我家景华,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赶走了她,再让媒人给说个黄花大闺女,配一门好亲事!”
宁曹氏越想越兴奋,“到地啊那时候,她要是识相的,跪在我面前,求我留下她,兴许还能留她当个使唤丫头,要是把老娘惹火了,撵她出去,再去当那人人践踏的戏子去!”
老婢女看着宁曹氏眼中得意的笑,心中却是有几分鄙夷的。谁吃谁的亏,还不一定呢!
小青从府里出来时,正是饭点的时候,街上行人不多。一路上她尽量避开路人的目光,转了几个弯,便出了城。
她原先所在的戏班,除了进城唱戏之外,其余的时间,都住在城外一处废弃的老宅里。
因为废弃多年,那宅子里里外外都长满了荒草,春天就要来了,荒草的根部已渐渐冒出一点新绿。
小青站在废宅外,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跟着,这才走上去,推开沉重的宁门。
院里倒还干净些,被戏班子的人收拾出来了,摆着唱戏用的道具箱。
房间很多,最好的房间,当然是留给班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