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街上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偶尔跑出来的一两只追逐打闹的野猫,或者野狗。
有些胆大的猫,就站在街道旁的屋顶上,盯着下面路过的马车。
白鹰就蹲在宁九九脚边,听见猫叫,眼睛突然睁开,转过头,瞪着窗帘。
宁九九依在软垫子上,闭着眼睛,对它道:“别瞧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是追不上那群狡诈小猫咪的,明日让人去请个兽医回来,让他给你的翅膀治好,只有治好了翅膀,把你的小身板,养的壮壮的,才能干你想干的事,懂了没?”
她好像生怕白鹰不明白似的,曲指在它的脑袋上弹了下,“瞧瞧,你的翅膀,只比麻雀大了一点点哦!”
白鹰懒洋洋的瞄她一眼,这一眼,带着十足的不甘跟愤怒。
鹰的翅膀再小,那也是鹰,麻雀如何能比,真是的!
回到府里,吴青听说他们出去了,急的在府外焦急的来回踱步,见严忠赶着马车回来,这下才放下心来。
“这是去哪了?可把我急死了!”
严忠勒下缰绳,“没去哪,夫人出去办了点事,你们如何。”
吴青伸手掀开帘子,扶了宁九九下车。
两人陪着宁九九去了清风院,吴青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讲与宁九九听。
“宁坤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能释放出黑雾,主子因顾及那雾,所以才没能杀了宁坤,但宁坤还是中了一掌,之后便逃走了,主子命属下定要查出宁坤的下落,见到此人,格杀勿论!”
严忠惊疑,“黑雾?之前从未听说过,难道是毒烟?”
吴青摇头,“不清楚,当时我离的较远,只看见一团黑雾,不过……应该是无毒的,想必宁坤是想借那黑烟以便逃走!”
他差点说漏了嘴,宁坤为人阴险,他真的不敢确定,黑烟到底有没有毒,主子有没有意外吸入毒烟。
吴青看了严忠一眼,严忠心领神会,立马转移话题,“你派人去找了没?可知他几个藏身之处?”
“已经派人出去了,最早也要等到明日上午,才会有消息,哦,夫人不必担心,宁坤的事,有我跟严忠,必可将此人的揪出来,这几日,作坊的事属下会交给大飞看管!”
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将宁坤揪出来。
此人活着一日,潜在的危险便会多一分。
宁九九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二人,中间没有插一句嘴,直到他们二人说完了,她才将手中的暖炉搁下,像是忽然看白鹰似的,“明日找个最好的兽医来,快些把白鹰的翅膀治好,它有大用。”
吴青跟严忠相视一眼,怎么岔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不等他们二人多想,她再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去哪,带话给小五,留意着皇后宫里的情况,既然他敢藏,也不会轻易叫你们找到,皇后宫里肯定有密道,明日一早,派人去找四皇子,这位病美男,别看他病怏怏的,人家可精可精着呢,密道之事事,他肯定知道!”
严忠跟吴青听的清清楚楚,对宁九九也发自肺腑的佩服。
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思路理的门清,对时局跟人心,都把握的极准。
只是他们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会出现在山村里,甚至连一天书都没有读过,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三人谈完正事,天都快亮了。
插了房门,白鹰窝在她的床榻边,宁榻上铺着软垫,它便伏在软垫上眯眼休息,再不肯离开。
没过一会,赤貂也来了。
叫人惊奇的是,这两个家伙居然没有斗架,反倒挤在一个垫子上。
准确的说,是赤貂硬挤到白鹰的窝里,用小脑袋使劲抵着它,硬是从白鹰的肚子底下,挤了一块地方出来。
宁九九躺在一个人的被窝里,抱着东方楼蕴睡过的枕头,看着床下面挤来挤去的两个小东西,心是酸的,但也是暖的。
果然是通人性的动物,知道男主人走了,便都来她的床边守着。
白鹰的警惕性最高,有赤貂在,蛇虫鼠蚁都敢靠近。
严忠跟吴青已商量过,二人轮值守夜。让其他人守不放心,只能是他俩亲自在院子里守着。
宁九九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只是恍惚着在梦中,似是看见了东方楼蕴,他站在云雾里,对她招手,她扑进东方楼蕴怀中,脸颊蹭着他的胸口,那样的软……
软?宁九九猛的惊醒,外边天已大亮,再低一看。
亲娘哎,她说怎么那样软呢,搞了半天,她抱着的是赤貂,这家伙也不知什么窜进她被窝的。
白鹰已不在屋里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正当她思索间,只见白鹰飞了回来,站在窗沿上,抖着身上的水。
“大姐,你起来了吗?”烨枫在外面叫门。
“刚起,进来吧,”宁九九揪着赤貂,把它扔下床,披衣下地。
烨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铜盆,“就知道你刚醒,快洗脸吧,陈妈等会就把早饭端来了,刘烨尘也过来吃早饭。”
知道姐夫走了,他俩有喜有忧。
喜的是,以后不用看着姐夫霸占大姐了,忧的是,他们怕大姐想念。所以一大早便过来了,不止这一顿,以后他们都会陪着宁九九一起吃饭。
“你俩不是要去学堂吗?我这里有陈妈他们,府里也有好些人,不用管我,只管好好上学便是,”宁九九用温水洗了脸,用盐漱口。
烨枫笑道:“上学还有一会,等下吃过早饭再去也不迟,咦,姐,你的腰好像粗了些。”
“是吗?”宁九九闻言低头看,“哪有,满四个月之后,才能显怀,这个时候,胖的只是我的腰,都怨陈妈一个劲的给我补,只怕娃儿还没生下来,我就得成水桶腰了!”
“胖些怎么了,胖是福气,那些瘦的跟竹竿似的,都是没福气的,大姐,我听吴大哥说,二蛋要来了是吗?”烨枫小脸红红的问她。
宁九九正要回答,陈妈拎着食盒进来,刘烨尘跟喜鹊也在她身后,一并过来了。
“夫人昨晚睡的可好?早上怕您吃不了油的东西,便熬了锅小米粥,熬了一个多时辰,软乎着呢,”陈妈笑眯眯的把小锅摆到桌上。
喜鹊进屋里,拿了换洗衣物,又把窗子打开透气,过会还要拿抹布,把房间打扫一遍。
烨枫脸蛋儿更红了,赶紧示意大姐不要说,她自己低了头,拿起碗筷,坐下喝粥了。
刘烨尘招呼宁九九吃饭,转头看见二姐脸蛋那样红,好奇不已,“二姐,你这脸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烨枫使劲摇头,不敢吱声。
“哟,就是啊,脸咋这样红,给我摸,”陈妈担心她着了风寒,抬手就便去摸。
烨枫躲开陈妈的手,遮掩的笑笑,“我没事,就是过来的时候,跑的太急,所以才会脸红。”
宁九九淡笑着不语,没有拆穿她,小丫头大了,心思也多了,每回提到刘二蛋,她都会脸红。
等到陈妈出去了,屋里只剩他们姐弟三人,她才对烨枫,道:“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在路上了,若是夜里不休息,也就这两天,若是路上耽搁了,恐怕要三四天,不一定!”
烨枫的小脸都快埋到碗里了,轻不见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刘烨尘却十分高兴,“二蛋哥要来了吗?太好了,以后我就能跟他玩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同龄人,跟他们也玩不到一块。
宁九九看了眼烨枫,忽然叹了口气,“既然刘二蛋要留在京城,不如等他到了,给他重新取个名字,别总二蛋二蛋的叫着,抽时间,也让他跟着你俩去学堂,男儿要想有出息,不说考功名,研究学问,至少也得会识文断字,你们说好不好?”
刘烨尘自然是拍掌欢呼,有个熟悉的人,跟他一起坐在学堂里,而且刘二蛋打架也很厉害,他以后就有靠山了。
烨枫却一脸深思的问道:“那要给他取个什么名?莫要难听了。”
宁九九失笑,“这样维护他呢,容我想想……呃,不如就叫个简单的,叫刘晨如何?早晨的晨,以后肯定如日中天,而且也好记,字也好写,叫起来更是顺口。”
烨枫的笑容停在脸上,将这名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最后一脸欣喜的跑了出去,“就叫这个名字,以后他就叫刘晨!”
跑出去老远,她的笑声还是清晰可听。
宁九九跟小弟相视一笑,她满意的很呢,而且超喜欢的,否则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吃罢早饭,何安跟石头送他俩上学堂去了。
老爷子跟院士不对付,宁九九生怕这两人再杠上,所以日后都不许他去送了。
为了确保他俩的安全,学院周围也安排了两个暗卫,以防万一。
而老爷子知道东方楼蕴去边关了,当天上午便让管家打包了衣物,搬来襄王府住了
今天上午,还有件重要的事,别的事都可以放一放,唯独这件事,她非出面不可。
“小安子,套上马车,咱们去宁家祠堂,带一队御林军,另外,再备上笔墨,我乘着空档,我得再写些东西,”宁九九站在府门口,吩咐道。红叶的事不能耽搁,王德他们在军中的训练同样刻不容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她的亲信,一定要尽早训练出来。
“是,我马上去,您在门口站着,哪儿也别去,”何安刚送了两位小主子回来,气都没喘一口,就被她叫住了。
怨言肯定是没有的,抱怨肯定也是没有的。
别瞧他平时嘴上总喜欢讲些不满的话,可那也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绝不是真的不满。说白了,他就是嘴欠,便论起真心与忠诚,他绝不逊于严忠跟吴青的。
吴青今日一早就离开了,想必是去查探宁坤究竟躲在哪儿了。
宁九九在府门口站了一会,瞧见对面,太子府大门紧闭,外面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偶尔有几个人想敲开太子府的门,也被看门的轰走了。
但是太子府院里,却传来一阵嬉戏的笑声,想必是他的那些侍妾,一大早的就在府里打闹,根本不知,她们的金主就快要死翘翘了。
宁九九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还是发妻最好,只怕才一夜,上官芸儿的眼就得熬红了,再回想一下,她在宫中伏在唐昊身前痛苦的情景,哪是这些侍妾能做出来的。
何安很快就从王府的偏门牵了马车过来,石头端了小凳子给她踏脚,“夫人您慢点,我扶着您。”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用不着那般精细,”宁九九拍掉他的手,利落的迈上凳子,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正要起步,宁九九刚刚坐好,就听见站在外面的何安,一声厉喝:“你干什么?找死呢,还不快让开!”
“我不让,除非她把地契还我,否则本王寸步不让!”
这吵吵的声音,以及扯到地契的事情上,除了到赵王,还能有谁。
想必昨儿输了祖产,回去之后不好交待,跑来襄王府门前,死皮赖脸,想要讨回不可。
宁九九没有掀帘子,卧在车厢里嗑瓜子。
何安冷笑,“您老记性没坏吧?昨儿是您亲手把地契输给我家夫人的,北门那旮旯角的人,都可瞧见了,怎么,您现在后悔,不想赌?,对不住,晚了!”
赵王也豁出去了,刚才拦车的时候,他就坐在地上了,这会把袖子一卷,胳膊一扬,愤怒道:“是你们使诈,设了骗局,我昨晚想了一宿,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分明就是她设了套,引本王去钻,既然是骗去的,理应还我,否则……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他吼的声很大,却没什么气势,也不敢提起去官府告状,提个屁啊!他也丢不起那人,况且,难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赵王嗜赌成性吗?
再者说了,他心虚呗!
看着时辰不早了,怕红叶那边的事情耽搁了,宁九九在里面催促道:“还磨蹭什么,把人拉开不就完了吗?”
“是,小人这就清理路障,”何安只需说话,府里便出来几个人,将赵王拖到一边,任他叫嚷个不休,也没人再理他。
严忠坐在马车上,长鞭甩起,奔着京城外的宁氏祠堂而去。
今儿天气不错,大雪过后,天气晴朗,城中的街道,铺的都是青石路砖,只需晒上一两个时辰,路面就干了。
宁氏祠堂位于离老宅不远的一处村子里,祠堂修的非常高大上。
当马车在祠堂外停下时,宁九九瞅着庄严肃穆的门匾,感觉脑袋有点晕。
祠堂外,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来的都是宁氏远亲的几个族老,平日里跟主支这一脉,走的也不勤,只有每逢大祭祀,或者族内出了大乱子时,他们才会聚集。
红叶知道宁九九要来,老早就在祠堂外等着。
按着以前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最近这几十年,宁族氏有几个当家主母,比男人还厉害,几个老婆子,就在一起商议着,废除了这项规定。
但也仅仅是容纳主妻进入,低贱的妾室,还是没有资格进入祠堂的。
这些马车里头,最显眼,也是她第一眼能认出的,居然是范老太的马车。
红叶迎上她,见她盯着范老太的马车瞧,便笑着解释道:“范老太太的母族也是宁家一支,她嫁与范家之后,里里外外的人都称她范老太,年纪大了之后,便入了长老之列,每回族里有重要的事,都要请她过来,除了范老太,还有青松学院的院士,也一并来了,我听说刘烨尘跟烨枫都在他那儿上学,回头你可得请他喝一顿酒才是。”
“哦,来了这么多人,想必今儿很热闹了,”宁九九笑的意味深长。
何安牵了马去栓好,严忠握着剑,跟在宁九九身边,今儿没带喜鹊过来,怕人家不给进。
但即使如此,红叶领着宁九九,刚要迈进祠堂的高门槛,就被两个家丁拦住了。
“族长吩咐过,除了族内女眷,旁人不可进!”
好拦住她的家丁,因为声音很特别,惹的宁九九多看了他两眼。
嗯,肤色黝黑,双眼炯炯有神,说话之时,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宁九九一眼,是个很称职的守卫。
何安刚栓好马,奔过来时,正听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拦下宁九九,顿时怒不可遏,“你这人长眼了没?没瞧见她是谁吗?你敢拦她,不想活了吧!”
红叶怕宁九九不高兴,赶忙对那小哥好言好语的说道:“这位是襄王妃,我的朋友,烦劳你让她过去,可不能耽搁了族长们议事。”
按正常的道理,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硬的有了,软的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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