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长矛的将士身上挪开。
樗里子昨日的敦敦教诲,还有公子命自己为监斩的重任,都预示着自己已经得了公子看重。
机会到了,赵惇必然要紧紧把握住。
就如同他那位兄长一样。
“赵法官,时辰到了。”
身后助手声音不大,却在晨雨中显得格外清冷的话语将赵惇刺得几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将他顺利从些许遐思中唤醒。
“斩!”赵惇干哑的嗓音几乎破音。
随即不再犹豫,死命将握了许久的令牌狠狠掷出。
然而用力过猛之下,被雨水和汗水浸润得十分光滑的令牌反而滑手而出,并未如意料中那般以完美的弧线落地,而是先在赵惇身前的桌案前磕了一下,才磕绊地转了一圈,“啪”的一下,有气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
赵惇脸色微红,不过幸好的是,所有人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无论令牌的落地是否完美,赵惇那声还算嘹亮的“斩”字,到底将代表着军法的意志传达到了。
从督战队中精挑细选而出的刽子手们,到底是比赵惇专业一些的。
往肩膀处用力一按,跪了许久而有气无力的人犯们便都被轻松地推倒在了身前的矮墩上,将脖子露了出来。
似乎是早已认命,整整一百八十三人,却连一个挣扎之人都没有,更不会有人喊什么“freedom”之类的口号。
这些军中刺头,此时却乖顺得如同待宰羔羊。
也没有人刽子手浪费时间在询问什么遗言上。
没有哭嚎,没有挣扎,没有任何波澜。
手起斧落,近两百颗人头便顺顺当当地砸落于地,甚至没能激起任何尘土。
新搭建的行刑台上又为雨水冲刷了一遍,干净得很。
喷薄而出的血液倒是不少,只是很快又被新落的雨水洗净。
与漫长的等待相反,行刑的速度却出乎预料地快。
快得台上台下的所有人似乎都没能反应过来。
随着早有准备的兵士们快速地将尸体与头颅全部收走,除了为木制刑台稍稍染上点几乎看不清的颜色,曾经的一百八十三人,便再未留下痕迹。
然而终究,他们的死亡,还是留有一些痕迹的。
在观刑人的心中。
扶苏没有去观刑。
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而是因为他对任何人类夺取他人性命的行为都不感兴趣。
无论是否合理合法。
这当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
否则扶苏也不会亲自签署这一百八十三人的死刑。
而且他也不会认为这件事有何错误。
相反,这一百八十三人的死,是必然的,也是有意义的。
小到一座军营,大到一国,再大到整个天下,推行新法,哪有不死人的。
商君在渭水河畔杀了多少人?
史书上只写了一日七百,却没说渭水刑场设立了多少日。
字里行间血流漂橹。
扶苏轻轻合上写有大昭新法第二步的上奏文书,右手不经意间稍有抖动。
他只会杀得更多。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