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尽。
灰衣人举起大碗,同样喝光碗中酒,笑道:“倘若李浪子愿意,白某可全力以赴,不过我猜想你定不愿。”
李南音摸摸鼻子,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转身大步而走,他没有回答灰衣人的话,但却相信这位白掌柜能懂他的意思。
聪明人从来不会把话说尽说死,李南音算不上聪明人,可亦很少会把话说绝,把事做尽。
他深知道,凡事太尽,缘份势必早尽。
缘,衣纯也。
古者曰衣纯,今曰衣缘。
缘起本字,纯其假借字。
缘者、沿其边而饰,深衣曰纯袂缘。纯边广各寸半,袂缘犹袂口。广各寸各半者、表里共三寸也。既夕礼注曰,饰裳在幅曰綼,在下曰緆。
缘这个字很好懂,可亦是最难懂的字,李南音对此深信不疑。
滴答,滴答的雨再度落下。
雨落,风起。
风吹动了叶子,吹动了沙,吹动了人间的衣裳。
李南音卖掉马车,卖掉一匹好马给白掌柜,披着蓑衣在雨中急赶,他已经不必去掩饰公孙柔的行踪,他相信她定然已赶到该到的地方,守住该守住的人。
如果连她也保不下那位退隐江湖的老人,李南音不觉得有谁能护他周全,真得到这样的结果,就是命。
五匹快马飞驰的泥泞路上,南宫煌贴近李南音高声道:“前方有一间小破庙,我们先休息一会如何?再急,也急不来那一时三刻。”
从离开客栈开始,李南音便一直在急急赶路,似乎怕是慢了一步,此行此目标便要走入黄泉,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太可能。
有那位练出世剑的绿衣女子在,除非是她不想救,否则谁能在她手下带走人命?只有她杀人而已。
那位老人隐居的位置离白下城太近了,人多了,公孙柔扯着老人飞奔,不出一刻钟,大军刀枪出鞘。
江湖人面对虎狼之师,就是一个笑话。
人多不行,那人少,走精英路线呢?
更不行!
众人中虽只有李南音看过公孙柔出手,但每一个人都不认为她浪得虚名。
一个人能被公认天下第二,杀出一个威名又怎会易与。
何尝对李南音急急赶路,隐约猜到点什么,可却没有看不到酒桌上数字的柳随云清楚,有些事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不知道其中关键,即使心有怀疑,亦很少人能凭藉少许线索猜测出来。
李南音听到南宫煌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神色,随口回道:“好,我们就在前方停留片刻。”
破庙很小,很破。
年久失修的小庙中,大门早已残破不堪,春风一吹便“吱呀”作响。春雨亦从屋顶上四处落下,杂草横生的庙内唯独那尊残旧的道德天尊像处还算完好。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相对,实际上那个位置,烧过既木柴,乱石,泥叶到处都是,给人一种沧桑之感。
围坐在火堆前,李南音背对雕像盘膝而坐,闭起双眼似睡非睡。
他累了,真的累了。
众人的状态其实与他差不多,唯独最年轻的萧七像是有用不完的体力,即使几天没怎么合眼,双目仍然精光闪烁。
雨一滴一滴的落下,风一阵一阵的吹,一刻钟,两刻钟过去,吃过干粮的数人谈笑了一会,李南音忽然张开双眼道:“走吧,我们先会合公孙柔。”
“嗯。”年纪最大的何尝点头回道,他也恢复了不少精神。
雨,仍然没有停下,在天地之间奏着春天的乐章,众人披好蓑衣,便离开破庙翻身上马。
柳随云有意无意的落在后方,这一次与刚才不一样,他的苗刀直接横放在身前,亦因为落在最后,谁也注意不到他的动作。
不过注意到也没什么,毕竟很多江湖人骑马都习惯把兵器放在身前,以达到快速拔剑的效果。
答答的蹄声在雨中沈厚之极,而因为道路关系,五人以李南音在最前,其后则是南宫煌。
南宫煌身后,是何尝与柳随云一左一右双骑并行,一开始最前的萧七反倒落在最后。
“小心!”
飞速急驰中,南宫煌忽然一声大喝,整个人从马上急弹而出,左手执着一把短剑往前方直刺而去。
与此同时,左右两方的翠绿树丛中,两道人影飞扑李南音,那在雨中的光点,正是剑刃反射的光芒。
红衣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