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章 九大五斤

    春播期间，正值中共“九大”召开，4月24日闭幕；上级指示要组织报喜活动：青龙川总场接到闭幕消息后，打手摇电话到各分场，分场让已经待命的职工们带上喜报，敲锣打鼓向青龙川进发。

    “参加报喜行动的人，唩每人补助原粮五斤！”黄化民在前一天召开的分场全体职工动员大会上激奋高喊。

    第二天，报喜队伍集结，黄化民才发现“五斤原粮”的号召力过于强烈：农工及家属们扶老拖弱、携儿抱女，精神饱满地投身报喜大军；场面虽庞大，也过于散杂，像组织的群众集体赶集。

    黄化民最后挑选全体知青在内的一百几十名青壮年，组成太阳寺分场报喜队伍；黄要争先，令队伍及早出发，行进至青龙川主干道的太阳寺川口，窝进河沟，先等在距总场几里近处，打算等韩会计在场部接到闭幕消息，再迅速骑车来通知进发，在速度上应该比别的分场报喜队伍快得多。

    大家都干了一天春播农活儿，非常劳累，选择沟坡干燥处，或坐或卧，借此机会歇息。

    叽叽喳喳话语中，随即响起鼾声，还真有能抓紧一切时间休息的人，这也是一种很强的生存本领。

    暮色从深沟及树林里向外渗漫，天蒙蒙黑。

    秃和尚坐姿就势仰躺，说：“啊哈，舒服！要是天天来个‘九大’、‘十大’的闭幕、那多好啊，每天到这沟口来睡个黄昏觉，特养生保健。”

    “最好能在知青点儿旁边开庆祝会，往旁边趔趄两步就到家了；回去吃过饭，裹上大棉袄再来，庆祝他个一年半载的都不要紧。”邦子说。

    “什么报喜？形式主义！”相片儿虽嘟哝说，声音可不低。

    “驴粪蛋子，就是表面光！”像是愣柱子说。

    “这是干啥呀？穷折腾！”像是大眼儿声音。

    “等完事了回来，还得走几十里路，这到家还不得半夜了吗？要在平常这时候也收工了，说去睡觉是早了些，可起码咱的肠胃是伺候好了，可现在我的胃、实在难受…”

    “嘘——！”邦子示意住口，小土块击打，待相片儿看来，他用手指指沟畔上。

    “唩是啥人、说怪话呢？”黄化民不知何时站沟沿上。

    附近常有人的形影走来晃去的，天黑，没谁格外留意。

    “李援朝，唩你刚才、说了些啥呢？”黄化民不肯放过那怨言，见无答，点名问。

    “我没说。”

    “唩是、啥人说的？”

    “没听清……噢，我刚才小声喊了几句革命口号：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什么的……”

    黑暗中谁哧哧窃笑。

    “我们热烈欢呼、‘九大’的胜利闭幕！”邦子还振振臂，但声不高。

    “现在乱喊球啥呢？唩是啥人？”黄化民问，恼怒明显提高。

    “下雨啦！”王嫣燕的声音大喊。

    沟里人群骚动。

    早知有零星小雨，或王嫣燕提醒、或巧合，大家这时才意识到雨渐大；有人脱外衣遮头。

    相片儿看看黄化民远去的身影，说：“邦子，你应该紧跟革命形势，给自己改个名儿。”

    “改什么？秦革命？秦红心？秦再教？”

    “哎—，跑那么远干什么呀？就叫秦九大。”

    “咭咭咭……干脆就叫九大五斤，听着像个少数民族的名字；或者像复姓，就像是欧阳、诸葛什么的。”

    “嘎豆儿，你起的这个名字，猛一听是不错，但是细细琢磨，不好，像个小日本鬼子；而且我也不能扔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姓，我怎么着、也是秦氏家族的一条小红根儿……”

    “你那秦姓有啥好的？又是秦始皇又是秦桧，都是反面角色，改了得了…”

    “秦始皇、不姓秦！相片儿你完了完了，初三级别大文盲！还有，秦桧为什么叫秦桧，你知道吗？秦桧本来是街头小乞丐，自己都不知道姓什么，后来到我们姓秦的一家大户里做小奴，赏了秦姓，叫秦混儿：三点水旁加一个昆的混，后面再加个儿。秦混儿以后大了，有了正式工作，这才顺本名音儿改为秦桧的。现在就是年代久了，没办法去追查，否则追追秦桧的老底儿，还说不定是你们项家的种儿哪！”

    “秦桧就是你们秦家的人啊，别狡辩。我们项家，从古到今，就没有出过卖国贼……”相片儿争辩道。

    周围群众听他俩相互攻讦般语言交锋，嘻哈乱笑……

    沟北坡咔嚓刺啦作响，树灌中有动物行走：几声响鼻儿，是一群山羊；山上刚泛绿，撵青吃草，回圈晚了……

    报喜队伍阻挡羊群归圈路。

    羊群簇拥堆积半山坡上，咩咩叫不肯下；牧羊人鞭打、吆喝；谨慎羊群紧张地穿插人堆，昂首碎步疾走……

    “唩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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