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只有在终于靠近大火的时候,才终于显出几分“人”应该有的神色。
但是一身骏马的嘶鸣将他的麻木拉扯回人间。
他瞬间回神,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然后看到两匹飞驰而来的骏马停在他的面前。
以及骏马上的两个陌生的人。
其中一个容颜精致美丽,明朗中透出几许温润,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出一股子不与俗同的贵气。
另一个的神色和自己的看上去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只是那人更为淡然沉稳,不像自己始终是一个破败的旧布娃娃。
“既然躲过一劫了,又有什么想不开的,还要去送死?”那个看上去很是金贵的少年对他说道。
与他周身气质不一样。他说话时的尾音是上翘的,给人一种无论如何自谦都难掩其光辉锋芒的耀眼之感。没有大多少年天才的古怪和故作高深,他明媚开朗,就是一个单纯且天真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让人只一眼,就生出欢喜的亲近。
于是他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是不想死?
还是没有想不开?
——不论是“六十一”还是山曾,他都不知晓。
对方见他摇头,眉尾微微一挑,又说:“这原来是我误会了?”
“六十一”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少年望向还在燃烧的火海,又将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胆子也真是大,——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
少年没有说明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些东西,是不必言明的。
光是某句不经意的说辞,都足以让对方慌乱心神。
虽然“六十一”的心中毫无波澜。
他没有说话,但是少年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只是继续说道:“你现在也算是无家可归,而且又何必为了一群畜生白白殉葬了自己?不若跟着我,殿宇堂皇,不说世外桃源,但是‘人间仙境’并不为过……”
少年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六十一”就已经伸出了手。
连少年都因他这忽然的举动而愣了一下。
“你要,带我走。”他太久没有说话,声音沙哑,发音也像是一个初学者那样,不标准,也坑坑巴巴。
少年轻轻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将他拉上了马,然后和另一个一直沉默不言的人,离开了这座荒山。
安顿下来之后,少年问他的名字,他说叫“六十一”。
少年很不满意,摇了摇头,对他说:“这个不好,换了。”
他没什么意见。
这本来就是一个具有耻辱性的符号。
“山曾。”
少年忽然说道。
“山曾。——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他没有问为什么,少年也没有想要说明原因的心思,于是他想,大概这也是随便想想的。
但是比“六十一”好听,且比那一个冰冷的数字来得更为珍贵,于是他点点头,欣然接受:“好。”
他也是之后才知道,少年不是单纯的“少年”,而是当今襄国的帝王,也是东岐大陆有史以来最最年轻的帝王——李危寻;小帝王旁边那个总是伴其左右还沉默寡言的人,就是从三岁开始就选出来、培育成“帝王刀剑”的隐卫,生江。
——这便是,他陪伴在李危寻身边的所有契机。
他的过往。
他的所有不堪回首。
他的,苍白狠戾又卑微的,“六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