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闲庭信步,不再理会众人,居然自顾自的欣赏起画卷来,顿时心中愈发好奇,沉默半晌,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她昨日是受了老夫人和莺莺小姐指派,故意来小店找茬?”
他这一问不要紧,不但是身后的众家丁,就连楼梯角探头探脑张望的琴童,都不由吃了一惊。
张君瑞见鱼已上钩,这才回过身来,望着一脸惊惧的胖掌柜,长长叹了口气,一脸作难的说道:“掌柜你只猜对了一半,真实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相公此话怎讲?”
胖掌柜闻言,不由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开口问道。
不但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家丁们,一个个也都伸长了脖子,死死的盯着张君瑞,满脸的不可思议。
“今儿一大早,小生我便梳洗打扮,按照掌柜你的嘱托,前往普救寺转圜谈和。一路兜兜转转,行至寺前,恰巧遇到受法本长老嘱托,照看西厢别院的小和尚法聪,就见法聪手持白玉腰牌,正收拾行囊,牵马坠蹬,欲出门远行。小生心生疑惑,于是上前问询。”
“起初这小和尚守口如瓶,支支吾吾,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小生费了好大一通口舌,还肉疼的花费了整整五百两纹银,这才得知事情原委,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张君瑞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胖掌柜见状,心领神会,连忙差人打了一壶醇香的剑南烧春酒过来,张君瑞接过酒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又缓缓讲述起来。
“却原来,这小和尚远行不为别的,正是受了老夫人和莺莺小姐嘱托,前往京城去那礼部尚书府,状告掌柜你冲撞相府家眷,以下犯上,破坏中表联姻之罪哩!”
胖掌柜闻言,顿时一脸惊恐,惊叫道:“啊哟,这可如何是好?”
“他还说什么?”
“小和尚还说,掌柜你出身寒微,陋习缠身,郑尚书虽看在远亲的份上,出资开了这家状元坊客寓,让你当掌柜。但其实却甚是担心,生怕你惹出事端,败坏门庭,毁了他一世清誉。”
“但他老人家公务繁忙,再加上路途实在遥远,鞭长莫及,无法亲自监督。于是借着老夫人与莺莺小姐扶柩回乡安葬,路过河中府之际,帮忙考验一番,也好心中有数。”
“老尚书说,如你安分守己,并结交饱学之士,洗涤性行,知礼好学便罢。如若仍我行我素,陋习不改,让尚书府蒙羞,不但要革去你掌柜之职,还要通知官府缉拿,治你的罪哩!”
张君瑞目不斜视,侃侃而谈,句句恳切,说的云淡风轻。
但这些话落在胖掌柜耳中,就仿佛平地起惊雷,吓得他刹那间面如死灰,不由咕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啊哟,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胖掌柜口中喃喃有词,忙不迭的一把抱住张君瑞的小腿,声泣泪下的哀求道:“小的我大难临头,相公乃当世高人,还望相公看在小的端茶送水,热情招待的份上,搭救与我,张相公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众家丁见状,一个个也早没了方才的凶煞,也都呼啦啦跪倒在地,和胖掌柜一起哀求起来。
张君瑞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冷笑道:呵,果然是一帮势利小人!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摩拳擦掌,要向我兴师问罪,转眼的功夫,却又让我感念尔等的热情招待?
若不是公子我机灵,估计早成刀下之鬼了吧?
哼,看我今天不好好敲你一笔,也好为迎娶我家莺莺积累些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