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庶女的生母使得计谋,两人上错了花轿。待到发现时,已经是拜过高堂天地,入了洞房,无法回转了。
端王妃嫁给端王二十多年,也算是和睦。她曾有一子,养到七岁,高热惊厥后再也没有醒来。
端王妃到时,天已经快亮了,两个孩子哭的嗓子发红,浑身滚烫,已经哭不出声了。
宁安的心像被无数利爪撕挠着,他们每哭一声,便是一道血淋淋的印子,淋漓而下。她咬着唇,唇上几乎要沁出血来,脸颊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端王妃一身深褐色长袍,胸前挂着两串佛珠,简单的束着头发,未施脂粉的脸上横着一条条皱纹,有着无数细小斑点。她走进帐子,看到晋王妃后微微一笑,“杞冉,多年未见,你看起来还是这么漂亮,一点不显老。”
晋王妃看着她眼睛发烫,很想问问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千言万语,最终还是被压下了。这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晋王妃简单同她说了事情经过,端王妃问,“那碗红豆粥可还在?”
“在的。”袁大夫忙让自己的小助手将红豆粥拿来。当时,他便是怕出什么事,将红豆粥收走了,存放了起来。
端王妃以指尖沾了一点红豆羹残渣尝了尝,随即便让人掌了灯,在一座座帐子门口仔细地看着,然后又走入帐中,一一检查他们的鞋底。
她略一沉吟,对晋王妃道,“我写张方子,你们抓紧去抓药。然后找几个木桶来,两大两小,大的要能套入小的,大小木桶之间,隔三寸。”
宁王焦急,要询问什么,却被晋王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端王妃继续道,“还要竹碳、银丝碳、干草。”
待她一一吩咐下去,晋王妃才问,“这是要做什么?”
“蒸。”辅以药材,将体内的药蒸出来。
她走到红豆粥碗前,拿起碗。“这是一种青楼惯用的药。”她对着宁王微微一笑,“二十多年前,我曾经见过先皇后,她落下一本手札,这种药,便是她的手札中所记载。”她从袖中拿出手札,递给宁王。“今日并非我救了你的孩儿们,而是你娘救了你的孩子们。”
那一年她还没有嫁人,先皇后也还不是皇后。她发现青楼惯用一种烈性春药,洒在帕子上,在楼前揽客时,挥动手帕,让路过的男子不知不觉的吸入。吸入了倒也没什么,只要不踩上她们洒在门口的香饵沫便不会激发春药的药性。第二日,睡一觉,体内的春药便也散了。
“先皇后偷偷去调查,被老鸨发现了,险些出事,幸好皇上及时赶到。”他们两个人便是会些拳脚功夫又如何,也是双拳难敌。皇上拉着先皇后躲入了安华寺,她便是那时结识的先皇后。
皇上微愣,随即便仔细地看了看她。“是你!”他惊呼,“庵堂中为母亲祈福的小姑娘。”
端王妃含笑点头,眼眶微红,泛着火热。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这么多年了。再见,已经是生死两隔,天差地别。
“我刚才查看了宁王的帐子外,又检查了你们鞋底,凡是出入过的,鞋底都沾有这种香饵沫。”黄褐色,被磨的很细,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宁王没有用粥,便是踩了香饵沫也无事,可你却来看了孩子们,不知不觉间激发了药性。”
“这种春药,药性极强,十分伤身。”她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伤身是因为中药者,会失去理智,形如野兽。可是小公主、小世子毕竟年幼,没有情欲,只是高热。”药性解了后会如何,她也不知道。孩子年幼,药用的多了也是不好的。
说话间,侍从们,连同宫中出来伺候皇上的太监们,已经按她的要求将木桶架好了。烧热的碳放在两桶之间,铺上一层干草,铺上一层草药,然后将公主、世子放入其中,桶上蒙上一层透气的薄被,冷水浇汁。冷热交替之下,热气蒸腾而上,又被薄被拦住,只能在桶中徘徊。如此反复多次。
两个孩子在帐内热蒸的时候,端王与晋王站在远处,争执不休。
“费氏是有罪之身,如何能出来?”
晋王哼笑一声,“所谓有罪,不过是你的侧妃所言,你说她有罪,这罪是皇上裁定了,还是上报了大理寺?”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个弟弟,“你听信片面之言,便将你的结发妻子软禁,捧抬一个妾室,真是昏庸至极。”
端王侧妃看到他们争执,扶着侍女匆匆过来。晋王怒道,“难道宁王一双儿女的性命比不过你与端王妃的个人恩怨吗?”他伸手指着端王,“定国安邦要是有什么事,你整个端王府都不够给他们陪葬的。”甫一出生便封了定国公主,不到一岁,便又封了一个安邦侯,所享均是最高规格,皇上的意思他还不明白吗?“我看你就是丹药吃多了,吃的脑子都不好了。”这些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谁人不说他宠妾灭妻。“你一直道端王妃设计你,让你与费家嫡长女生离,你可知道,你的端王妃想嫁之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那个穷苦却高洁的状元郎。“是你心心念念的嫡长女,看上了状元郎,这才故意与她换了轿子,让她嫁给了你,而她则代替她嫁给状元郎。”
那个高洁满腹文采的状元郎,最终因娶不到心爱之人,病重而亡。而费家嫡长女,万般后悔,却也只能为他守寡。状元郎的母亲也是个厉害的,在她为状元郎守丧三年后,为了断了她的后路,为她请办了贞洁牌坊。之后没几年,她便抑郁而终了。
“晋王爷。”
晋王看到端王侧妃,怒瞪了一眼端王,转身便要离开。
端王侧妃扶着侍女走的越发的快了。她急匆匆上前,叫住了晋王。“王爷,请等一下。”
晋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可有事。”
端王侧妃喘息着,她一只手放在胸口,努力平息着气息。她看着晋王,“晋王爷,费氏她——”
晋王脸色一变,厉喝道,“大胆!”
端王侧妃吓了一跳,她不解的看着他。晋王看着端王斥责道,“端王妃只要一日没被费,便是你端王的正妻,端王府的王妃。一个侧妃,区区妾室,竟敢直呼端王妃费氏。”
端王本就因兄长的斥责一肚子气,又平白被斥责了,心中更是愤怒。他不好对着兄长,便将所有的怒意都对上了侧妃。他伸手便给了侧妃一个耳光。“本王与王兄交谈,谁允许你插嘴了。”
侧妃满脸委屈,捂着脸跪下。
“晋王无须为我恼怒,我已经习惯了。”端王妃沉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晋王抬眼一眼,温声问。“小禾苗如何了?”
晋王妃走到晋王身边,“已经退热了。”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小安刚才突然晕过去了,吓了我一跳,太医诊治过了,只是劳累过度,又受了风。”
晋王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你也该注意点,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还这么不注意。”
晋王妃笑道,“怎么,王爷这是嫌我老了。”
晋王为她系上披风的结扣,“怎么会,王妃在我眼中,与及笄那年并无区别。”那一年,本是她的及笄礼,她的父兄请了无数宾客,只等她出现。可她却嫌人多吵闹,自己翻墙出了府。她在街上与孩童一起哼唱,买糖葫芦给他们吃,鼓起脸用力的吹风车,而后遇到了出来找她的家丁、嬷嬷,慌不择路撞入他怀中。
那一刻,那一眼,便是此生不忘。
晋王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冷,回去歇息会儿吧。”
晋王妃摇头,“我不累。”她将端王妃引荐给他,“你知道吗,端王妃便是我以前同你说过的人。”
“哪一个?”他问,“你同我说过的人许多。”
“为母祈福,三跪九叩,半路晕厥的姑娘。”当年她怜惜她一片孝心,还专门去找了晋王,让当时还是太子的晋王,派了宫中的御医去为她的母亲诊治。
晋王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你。”这么一说,他便有印象了。原来那个侍奉母亲汤药,衣带不解,彻夜不眠为母亲按摩的姑娘是她。
晋王看了看端王妃,随即又皱眉看向端王,“你说你的王妃心思歹毒,谋害你的子嗣,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万万不会这样做。”一个存着如此孝心的人,又如何能做出暗害妾室,谋害庶子的事呢。
端王妃笑道,“晋王与晋王妃的感情,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她未被禁足之前,便常常听人说起晋王与晋王妃鹣鲽情深,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她面对端王,收敛了笑容。“既然事已经了了,我也该回王府了。”
晋王妃拉住她,“还回去做什么,杏文同我说了,你住的院子,又冷又破旧。”她一边说一边看向端王,“你如今可是救了公主、世子的人,是宁王府的大恩人,怎么也得去向皇上讨个赏。”
端王妃的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下的侧妃身上。“怕是有人不允。”
晋王妃勾唇一笑,“哦?是谁。”她的视线落在了端王的脸上。
端王微微偏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