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饮了不少的酒,回府之后,简单梳洗便睡下了。宁王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宁安也没管他,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王在梦中,寻不到路,走不出去。他的眼前一片红,树影遮盖月光,满眼都是红雾。他在红雾中,看到了娘亲,看到了另一个妇人。他认识她,她是宁安的娘,夏侯夫人。
他娘对夏侯夫人道,“宁安是至阳八字,五行俱全,有福之人,今日我借她福气护佑幼子,许三个承诺,日后便是宁安要他的生死,也必定信守承诺。”
夏侯夫人道,“我只求宁王日后能好好待小安,若是不喜欢,待他大业完成之后,便将她送回我的家乡。我的父兄会接纳宁安,也会好好的照顾她。”她的笑,很温柔,也很疲惫。“小安的性子软,做不了皇后的,也比不过其他女子心计多。”
先皇后明白她的意思,今日的她们,都是为了儿女,她们的儿女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待到日后,便分道扬镳。夏侯夫人看着先皇后,“我不愿我的小安,日后活成你我的样子。”百般不愿,满心苦涩,却要微笑以对。不愿意她便是自己独自一人时,也不敢压下唇角,哭一哭自己的委屈、愤怒、不甘、不愿。“我想让她肆意生长,喜她自己之喜,做她自己所喜之事,无须管顾任何人。我想让她一生自在,不被世俗银钱所困,一声畅快,开心便笑,难过便哭,无须忍让,不用强咽苦涩。”
红雾散去,又到红花田。纸扎人路过花田,被一朵朵花缠绕了脚。它们扬声大喊,“云起,管管你的花。”它们一边说,一边扯断红花,走过花田。“还是上一任花田主管的好,把这些花治的服服帖帖的,云起都不管它们。”
“管什么,反正它们也离不开花田。”云起站在花田中,掐着腰,对纸扎人道,“你们觉得烦,下次就别从我的花田中过。”
一个纸扎人戳了戳另一个,“快别说了,她是呆的最久的花田主。”前几任,都被花田吞噬了,只有她,丝毫不受影响。这些花,这花下的一个个灵魂,似乎还挺喜欢她的。
“你知道为什么独独她能收服花田里的这些花吗?”
他回头,看到了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他知道她,她是孟婆的胞妹,她与孟婆,一个是大肚锅子精,一个是白玉长勺精。她们一个矮矮胖胖,黑乎乎又粗糙,一个细瘦嫩白。
“为何?”他问。
“因为她只限制了它们范围,却没有限制它们生长。”上一任,最喜欢折腾这满园红花,一会儿将它们做成花伞,一会儿又让它们变成环顶、房子、椅子……只有她,对它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莫出圈,莫伤神魂。
长勺精看着他,“你利用了她的福气,却不曾好好待她,若我说,你的死,是报应,你可信?”含有真龙之气的他,野心勃勃。看似不争不求,却想要复刻他父亲的登基之路。“你,死于你的野心。”父子相残,罔顾人伦,天道不容。他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天道二字,天道,不允许有弑父杀兄之心,野心勃勃又极其残忍的人为帝王的。
“我……”他皱眉,他似乎忘了许多事。
“你将她困于你的府中,难道不是存了以她为人质,胁迫夏侯一门之心?夏侯一门谋逆,一门惨死,难道不是你蓄意将她的玉佩遗留,故意让敌军将领捡到,想要借此威胁夏侯一门帮你夺权吗?”若夏侯一门从了,他便承认玉佩为自己所遗失,若是他们不从,他便沉默以对,任由夏侯一门落上谋逆的罪名。
“不,不是……”他不愿承认,眼前红雾又换,他出现在了宫中,他娘亲逝世那一日。
那一日,父皇被朝臣缠住,并没能来见娘最后一面。他跪在床前,娘紧紧握着他的手。她气息微弱,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宁儿,你一定要好好对宁安,她是你的福星,只有好好对她,你才能平安顺遂一生。”她还说,“不要为帝。”
不要为帝!不要为帝!
她娘的最后一句话,吐出最后一口气,费力告诉他的便是这四个字,不要为帝!
又是一次从梦中惊醒,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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