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刚来的那几天所有人都喜欢呆呆盯着那点连通外界的窗口不放,真正适应会所里的生活后,又有谁还有那种闲心思。
他们每天从早忙到晚,任何时候都要提心吊胆的应付客人,等到了能休息的时间,所有人倒床就睡,就算有一天能够不干活,他们也不敢再奢望昔日的自由。
因此窗户的作用除了通风外,顶多能给他们增加一点亮光。
房内摆放的都是上下两层的小床铺,不少人站了一天,一回来就脱下鞋袜打来水开始洗漱。
因为闷热,房间里始终有股难闻的味道,眼神透亮的青年在下铺坐了会,腰后的酸疼让他慢慢倒在被子上再无坐起的力气。
“你怎么样了?”睡在他上铺的青年才爬上去,似是注意到他一动不动,探出脑袋看了会,还是不放心的爬下来。
注意到人一脸的苍白,武末丰非常担心。
“我没事的。”为了不让人着急,云暮强撑着坐起来,将额头上过长的头发随手夹上去,他露出笑容,“晚上客人就来了,你赶紧休息吧。”
“没事的,这不还有几个小时呢。”在上铺时武末丰就换了衣服,刚在地上随意擦洗过身上不再黏糊糊的,他看着精神许多,“我看你昨晚就不太舒服,该死的林扒皮就是不让你请假,这晚上还指名要让我们都过去,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没事跑这来吃什么饭看什么表演,让我们跟着受罪。”
“你看他那么紧张,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但听着房间里杂乱的抱怨声,云暮只能安抚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同伴,“小心应付过去就好了。”
“嗯,你坐着,我先给你打盆水去。”武末丰摇着头,从床底下抽出云暮的脸盆往外走。
房里的人大半梳洗好,不少都已经上了床,有人闭眼休息,还有人继续怒骂,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发泄方式只能是躲着咒骂了,除了这间屋子,到了外面他们就必须约束自己像具木偶,无声无息的存在移动。
“先洗洗。”从床栏上拿下旧的发白破洞的洗脸巾,武末丰递给云暮。
吸了口气,云暮解开胸口扣子,直接将身上衣服脱下,双手浸入冷水,将洗脸巾拧干后擦起上半身。
武末丰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他别开脑袋,装作不在意的叮嘱一句,“一会记得把脚趾也洗洗,一直穿在布鞋里闷的很。”
“嗯。”云暮仔细擦过上身,这房间里有二十多号人,他却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武末丰不敢看,房间里的其他人聊着天,偶尔瞥到一眼看到人背上狰狞的大小伤口却都见怪不怪的移开视线。
像他们这样的人,能活下来就很好了,谁人身上没有点伤?
能落到这步田地的,又有谁没凄惨的身世或者故事?
一帮半大不大的青年终于得到一天中少有的空闲,虽然休息时间宝贵,但躺在床上他们还是想再聊几句。
“林扒皮对我们算温柔了,你不见二楼的那些人,没日没夜的干,那腿瘦的就跟杆子一样,就那样站都站不稳了,林扒皮也没少抽他们。”
他们虽然过的也辛苦,但托了有张好看的脸,会所需要他们去近距离招待接触客人,因而他们才能有这间二十多人挤的屋子和床铺,而其他男侍和仆人全都睡在后边的仓库,每人只有一张席地的毯子,经常睡着睡着就被别人的脚压到脸上憋醒过来。
“虽然吃的差吧,多少我们还能够吃饱。”
人是需要对比的,若不从比自己还差的人身上找点平衡,他们又要怎么坚持下去呢?
七嘴八舌的,抱怨之后,所有人又互相安慰起来。
“有没有人听到说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啊?我刚在五楼干活,你们猜我看到了谁?”没有卖太久的关子,开口的青年马上道:“是秦少爷。”
“啊?我昨晚还看到郑少爷来了!”有人震惊。
他们这间会所在王都很有名气,背后是几个大家族子弟共同出资经营,若非实在重要,这帮幕后的大少爷们往日里是不会出现在会所中的。
对比起在会所里工作的其他人,他们这些人因为容貌上等而被选□□,因为经常在重要的场合里伺候,因此消息很灵通。
云暮无心参与这些八卦和议论,他擦洗完身子自己出门倒水,在门口时听到睡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圆脸少年用熟悉的轻灵嗓音压低道:“我知道哎!我今早上拿水果进一号房,听到秦少爷他们说话了。”
“来的是谁呀?”忙碌了两天就为这个客人,所有人都很好奇。
“是个男随。”
“男随?”很多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武末丰还当他们睡着了,不曾想这句话轻易将所有人都炸起。
有人从床上直直坐起,瞪大眼睛看着圆脸少年满脸的不可置信。
男随是什么地位他们很清楚,怎么可能呢?
“谁家的男随有这么大的面子?”有人不相信,拉长声音质疑。
见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圆脸少年变得有些紧张,结巴道:“是,是我们的,王。”
“哐啷!”抓在手中的铁脸盆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惊了房内所有人一跳。
武末丰奇怪投注过目光,发现云暮僵硬站在门口,泪水正从眼眶中不断涌出。
“闻......人......诀......”嘴唇抖动不已,云暮用尽全力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无望的在心中唤了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