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看她吧。”
君北野微一皱眉,道:“我是戴罪之身,不见也罢。还请皇长孙殿下将罪臣押回宗人府。”
“你不守着那丫头吗?”萧焱不解,方才见他那样着急,为何此时又急着回宗人府。
“不了。等她醒来后,别告诉她输血的事,就当我从未来过。一辈子没为她做过什么事,我不配当她的父亲。”君北野说罢,默默走出筑心小楼,兀自向着宗人府的方向走去。
弈凡顺利取了张卓的首级,至于城门之上,押解着吴子骞,班师回朝。夜晚路过襄州,在襄州扎营。距离京城已经不远,叛。乱已经平定,回朝也不在乎这几日了。
夜半,阿砚急匆匆现身,跪到在弈凡面前。
“阿砚,什么事?”少年这几日心中隐约觉得不安,行兵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又担心军中有人有怨言,只得将速度放慢。
“京城来了书信。”阿砚垂眸。
“哦?定是母后的书信。昨日本王飞鸽传书通知了母后本王的情况,母后必定是责怪本王行事鲁莽。”少年信心满满,那一战确实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他左臂撕伤,最危险的时刻幸而有阿砚在身边帮他,否则此时他恐怕已经横尸街头。挂在西陵城上的不再是张卓父子的首级,而是他的首级。姜皇后得到的消息确实不假,他的确被西平王父子围困下落不明,幸而支撑到五队大军赶到,他这才反败为胜。其中的惊险,他不敢让姜皇后知道。
“不是。”阿砚沉默,握紧的双拳上青筋跳起“是初瑶郡主的信。”
少年的眉头不由皱起,接过阿砚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看,是触目惊心的一行大字:郡主失血过多,危在旦夕。
“不可能”他离开的时候,那孩子明明好好的,才十几日不见,怎么就病危了呢?少年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六个大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难以呼吸。
“王爷,是不是小郡主出了大事?”阿砚也隐隐觉得不安。弈凡的面上满是伤痛,怕是那孩子不好了。
“没事。”少年薄唇紧抿、面色惨白,良久才回过神吩咐道“让将士们准备准备,再过半个时辰,连夜行兵,班师回朝!”
“是。”
未央宫中,姜皇后辗转反侧,前线已经来了消息,弈凡明日就会班师回朝,吴子骞因为叛变也被押了回来,右相吴为已经被问罪入狱,如今睿王妃吴紫昕却凭借着自己的身孕,还自在得活在筑心小楼。
“瑾娘。”
“奴婢在。”
“本宫要见晚晴,去带她过来,本宫有话问她。”姜皇后垂眉苦思,若是她自己对吴紫昕动手,怕是等到弈凡回来,难免要闹到母子不合的地步。
“是。”瑾娘也猜到了姜皇后心中所想,虽然不愿见到有人枉死,可姜皇后也是为了姜家着想,一个女人想在后宫中立足并不容易。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姜晚晴毕恭毕敬跪到在姜皇后面前。
姜皇后微微一抬手,脸上堆笑道:“晴儿,快些起来,到本宫身边来坐。”
姜晚晴眸光流转,见姜皇后对她如此亲昵,便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甜甜叫了声“姑奶奶”
“怎么还叫姑奶奶呢?”姜皇后眉角微微挑起“该叫母后才是。”
姜晚晴脸色立马惊得煞白,慌忙跪下“晚晴未能让吴紫昕在皇后娘娘面前消失,晚晴知错。”
“不怕不怕”姜皇后俯下身子,慢条斯理地将姜晚晴扶起来,握紧了她的双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明日凡儿才回朝。杀个人而已,本宫相信,给你一日的时间足够了。抬起头,告诉本宫,你能做到吗?”
“”姜晚晴感觉到姜皇后手上的力道,她的一双小手被捏得生疼。姜晚晴茫然抬起眼眸,与姜皇后对视。
“对,看着本宫,就是这样做得真好。”姜皇后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叫人难以抗拒。她狭长的指甲上涂抹了蔻丹,妖异灼灼。
姜皇后薄唇轻启:“你能做到吗?”
“能。”姜晚晴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倘若她此时回答“不能”姜皇后必定会杀她灭口。姜皇后要她代为动手,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是她想杀吴紫昕。
“很好。放手去做吧!事成之后,睿王妃之位便是你的了!”
尽管有姜皇后的承诺,姜晚晴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毕竟她才九岁,对她来说,取人性命太过残忍,更何况吴紫昕身怀有孕,她一出手便是一尸两命。
幸而,这几日初瑶郡主病重,筑心小楼人来人往的,杂人很多,大家一心顾着初瑶郡主,倒没有时间去顾及一些闲杂人,姜晚晴若是选择此时动手,确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月彤收到睿王的消息,说明日就会回宫,心中欢喜,慌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家郡主。韩珂听到消息后,病情有所好转,总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既然初瑶郡主的病情已经稳定,微臣就告退了。”小医童朝着萧焱服了服身子,一本正经道“皇长孙留在这里也不合适,早些离开吧。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吃苦的还是小郡主。你若是当真为她着想,远远地守着她就好”“本王明白。”萧焱脸色一黯,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医童竟比所有人都要看得明白。
待到小医童离开之后,萧焱走到韩珂床畔,垂下眼眸,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我曾经与你约定了三个月的时限,可这三个月内,你竟变得这般憔悴,是我无能。待到我有足够的能力之后再来见你”说罢,他转身离去。
韩珂静默睁开眼眸,望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额上尚有他的余温,心却微不可查地一痛。焱哥哥,如果当真为了我好,就不要争不要抢,好好活下去
“郡主,你醒了?快把药喝了吧。”月彤见小郡主转醒,慌忙按照小医童的吩咐将煎好的药端到她面前“王爷明日就回来了。郡主若是不想王爷担心,就早些养好身子。”
“恩。”韩珂轻轻抿了抿唇,药虽然很苦,但一想到舅舅就快回来,她拧紧了鼻子,仰头将整碗黑糊糊的药汁都灌了下去。
喝完药,韩珂才抬头问月彤:“小医童是谁?就是她救了我吗?”
“不错!郡主,这小医童可神奇了,奴婢差点以为郡主活不成了,她生生从鬼门关将郡主给拽了回来!”月彤说得唾液横飞,对那个九岁的神奇孩子赞不绝口“她医治郡主的法子,奴婢从未见识过,连宫里头资质最老的太医都说郡主没救了,想不到她还能妙手回春!”
“是吗?找机会要好好感谢她。”感谢她让她还有机会见到舅舅。
“嗯嗯!”月彤重重点头“郡主有所不知,那小医童跟郡主一般年纪,才九岁就有如此医术,实在是难得一遇的医学奇才!月彤觉得,她一定能治好郡主的头痛之症。”
“哦?她是怎么将我救回来的?”韩珂瞅了瞅嘴角,难得见月彤这么赞赏一个人,倒是对那小医童产生了好奇。
“输血。”月彤一本正经道“就是将别人的血注入到郡主体内。月彤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面,可吓死我了!”
“输血”韩珂若有所思,随即问道“输的谁的血?”
“”想到君北野曾经关照过不要让女儿知晓此事,月彤立马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就直说吧。”韩珂皱眉“是我母亲的血吗?母亲身子虚,我得去看看她。”
“不用了。”月彤为难道“玉安长公主没事,她不过是因为晕血昏倒了过去,输的是镇国侯的血奴婢看他急得都哭了,想来他心底是极为关心郡主的。”
她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韩珂一共就见过一次,听月彤这样说,心里头起了疙瘩,怎么也无法平静,问:“我父亲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月彤如实回答。
韩珂长长吸了口气,心里头冒出一个猜测,却又不敢肯定。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君北野对君韩珂的不闻不问都只是一个幌子,或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说不定呢。
屋子里一片死寂。
静默片刻,韩珂总觉的有些不对劲,皱眉问:“月彤,最近几日吴紫昕怎么没有来闹腾?”
月彤垂眉道:“她伤了郡主,大约是吓傻了。从宫外托人找了些贵族牡丹来种植,一整日都在摆弄花草,哪有时间来烦郡主?她若是真敢来,奴婢也不会放她这蛇蝎女人进来!”
“奇怪”经过这些日子与吴紫昕的相处,韩珂已经知道了她的脾气。她的心眼倒也不是极坏,只是很容易被小事情所触动,有所有女人的通病“多疑”只是她的疑心病比正常人要严重许多。以至于,弈凡关心她这个小外甥女,吴紫昕都要吃醋生气,甚至想要毁了她。
“这屋子里闷得很,扶我出去走走吧。明日舅舅就要回来,我担心吴紫昕这个时候出事”韩珂眉头紧蹙,倘若姜皇后要对吴紫昕下手便只有今天的机会了。
“郡主,你不是说过,她的事你不管了吗?”月彤急得直跺脚“你现在这副模样,哪有心力再理会吴紫昕啊!”“呵”韩珂惨白的嘴角翕动了一下,一双清眸扬起来,对月彤道“我对她说那话的时候,是以为舅舅已经不在了。可如今舅舅还好好活着,我曾经答应过舅舅要照顾好她,倘若舅舅归来之时吴紫昕出了事,我该怎么向舅舅交待?”
“”月彤被韩珂问住。在王爷心中,吴紫昕确实是尽善尽美的大家闺秀,王爷根本不知道吴紫昕阴暗的一面,倘若吴紫昕在郡主身边出事,王爷就算不怪罪郡主,郡主也很难再面对王爷了吧?
“舅舅不会原谅我的,对不对?”韩珂自嘲一笑“我做再多事情有什么用?舅舅心底的人是吴紫昕,我永远替代不了她的位置。”
“河灯会那晚,郡主就不该将那只河灯送给吴紫昕,让她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月彤恨得直咬牙“没有郡主的撮合,她吴紫昕凭什么嫁给王爷?”
“没有我的撮合,舅舅确实不会娶她,可她一直住在舅舅心里,就好似一只焚心的蛊,舅舅永远都忘不掉她。”韩珂长长叹了一口气,复又扬起眼眸“但倘若她嫁给了舅舅,等到舅舅发现他心中的吴紫昕与眼前的人有太大的差距,她在舅舅心里的形象就会彻底毁掉舅舅才有可能忘掉她。这样不是更好吗?”
月彤眸光一闪,惊叹道:“郡主分析得有理。”
“既然想通了,就扶我出去散散步。”韩珂抿唇一笑,指了指头顶的伤“这伤疤还在,可是她亲手留下的呢,咱出去走走,也好吓唬吓唬她”
“郡主说得是。”月彤扶着韩珂出门。
彼时,吴紫昕正拿着剪刀在“枯木逢春”底下搬弄牡丹,韩珂认得出那牡丹的品种,正是吴紫昕在司幽国时培植的“划破美人脸”所谓“划破美人脸”便是白色的花瓣中央夹杂了一片红色的花瓣,就好似美人的芙颊被刀刃滑落流出鲜血来。
“哟”吴紫昕挑眉望向韩珂“这不是初瑶郡主吗?这么快就能走动,命可真硬啊”“你”见吴紫昕出言不逊,月彤怒得要出口骂人,韩珂忙扯了扯月彤,眼神示意,而后笑对吴紫昕道:“瑶儿的命再硬也比不上舅母。舅舅明日就要回朝了,不知舅母可曾想过要怎样向舅舅解释瑶儿头顶的伤疤?”
“你”吴紫昕额上青筋跳起,薄薄的一层汗珠渗出来,显然她也在担心此事,被女童给说中了。
“舅母不用担心,瑶儿一定不会将此事说不出去,但倘若舅舅一再追问,瑶儿可就没办法了舅母你也知道,舅舅对瑶儿可是极为关心的,那种关心的程度已经到了大婚之夜撇下新娘不顾”韩珂掩嘴一笑,微微咳嗽了两声,又道“外面风大,舅母小心点。明日舅舅就回来了,可别在今日弄出什么岔子。”
“明日他就要回来了。这样说来,我活不过今日了”吴紫昕面上的嚣张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疯狂,手中拿着把剪刀突然朝着韩珂这边刺过来“横竖都是死,拉个垫背的也好!”“郡主小心--”月彤急急上前一步,扼住了吴紫昕的手腕。
吴紫昕手上一滑,剪刀在自己的手臂划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凝脂般的肌肤上随即有点点血珠渗出来。
韩珂蹙眉:“舅母,你不要这样自残可不是什么好法子。瑶儿也试过自残,可舅舅还不是娶了你?你自残有什么用,舅舅还是会休了你!”
“不--”吴紫昕瞪大着一双眼睛直直望着韩珂,手中的剪刀还是不肯放下,可她的心口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她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渐渐流出黑色的血迹,濒临死亡的刹那,她才意识到那把她用来修剪花草的剪刀上早已被人抹上了剧毒。
“月彤,快看看她究竟怎么了?”韩珂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
吴紫昕疯了似地冲到韩珂面前,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我要死在你面前,让你逃脱不了干系。就算是死,我也要凡恨你”“你放开我。”韩珂伸手想要掰开吴紫昕的手指,可她的手指就好似生了根似地紧紧扣住韩珂瘦弱的肩膀,怎么用力都无法掰开。
“呵呵呵”吴紫昕仰面朝天,大笑三声,忽然当着韩珂的面直直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