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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知嬅姐最好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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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凤里,居于南方的某个不知名的农村小镇。

    据说,这个地方以前有凤凰来过,所以就取了这么个还算有点诗意的名字。

    进村的路是从田野上踩出来的小径,下过雨后就是一片泥泞。

    小车是开不进去的,轮子准会陷进地里,行人走一趟, 鞋上就要多一斤泥。

    低矮的平房成排地坐落在河岸边,烟囱里升起寥寥炊烟,天上的云在风中奔跑。

    今天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来了一个陌生的旅客。

    很漂亮,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女人,用这里老人家的话说,就是红颜祸水。

    “这么漂亮的女人, 生活肯定不检点,没准是在夜总会上班的。”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那些午后聚在一起闲聊的,体态臃肿的家庭主妇们口中传出。

    当事人彷若置身事外,只是在新修的水泥路上慢慢走着。

    村落里的男人,还有年轻的男孩,纷纷看了过来。

    就像马孔多来了神秘的吉卜赛人,带来了放大镜和冰块。

    亦或是穿着时髦的高跟鞋,充满情欲诱惑的玛琳娜来到了西西里,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简而言之,此刻的她万众瞩目。

    女人走在村落的路口,四处张望。

    村子里有些人家用宅基地修了两层的楼房,她有些记不起童年的居所了。

    远远地看去,能从那些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满是划分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 种着小麦和油菜的农田。

    “好些年了呢。”

    牧君兰颇有些感慨,沿着田埂上的小路走去。

    偶尔可以看见扛着锄头,戴着草帽务农的老人, 句偻着背,光着脚走在小路上。

    从村里出去的年轻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待在这里。

    近乡情怯自然是谈不上的,她对这里也没多少留念。

    顺着记忆里的路往前走,她在一片荒草地里找到了一片废墟。

    发黄的茅草积了水,早已腐烂,剩下一些长了青苔的青砖,杂乱地堆积在那儿。

    牧君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个塌了的土坯灶台,还有一口锈烂的破锅。

    烂到收废铁的人也不会要的那种,所以没人去捡。

    牧君兰记得以前,带小松屹来这里看她的时候,那个老得不成样子的母亲,用那口锅,烙过几张甜饼。

    杂乱的地上还有一些碎掉的瓶瓶罐罐,两个破碗。

    她往里走了走,在一个掉了颜色,剩下灰色和粉红的木桌里,看到了一张同样褪色严重的红布。

    上面有一些模湖的字迹, 什么大仙之神位, 前面几个字湖成一片, 她看不清了。

    “您好,请问您知不知道,成银枝去了哪里?”

    她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个在水田里下秧苗的老人,轻声问道。

    成银枝,是她妈妈的名字,也是记忆里,早早将她扔到孤儿院的人。

    那老人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这女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城里人,说的普通话也是字正腔圆,比电视上播音员说得还要标准。

    “银枝婶娘啊?”

    婶娘在农村这儿,是对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的称呼,只和辈分有关,不见得就是亲戚。

    “嗯,是的。”

    “死了有五六年啰。”

    那老人操着一口听来有些绕口的方言。

    乡音无改,牧君兰是听得懂的,尽管她已经不记得家乡的方言怎么讲了。

    “死了?”

    牧君兰心里咯噔一下,呼吸短暂地静止了一会儿。

    那种感觉,不是失落也不是伤感。

    就是,感觉这个世界上,和你有着牵绊的人,突然少了一个。

    会觉得,心里莫名堵得慌。

    “你是她亲戚啊?”

    老大爷问道。

    “嗯,远房侄女。”

    牧君兰不敢说自己是她女儿。

    “哦!”

    那老大爷愣了愣,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

    他是知道成银枝早些年送过一个女儿给孤儿院的。

    “她是,怎么死的?”

    牧君兰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道。

    “饿死的啰。”

    “摔坏了腿,躺在家不能下地,又没人招呼。”

    “饿得浑身浮肿,瘦得皮包骨,皮肤都像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流的黄水,几个儿子一个个都不管。”

    “唉,业障啊。”

    那老大爷说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牧君兰闻言,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墓在哪?”

    “哦,就在北面的那个坡子那里,坟头都在那个地方,没有立碑的那个就是。”

    “谢谢!”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牧君兰迈过那些田埂上的荒草,走到了那片坟地。

    在一个偏隅的角落里,有一个长满荒草的小土包。

    这就是成银枝的墓,没有墓碑。

    也是碑林里,唯一没有墓碑的墓。

    如果不是那个老大爷提醒,牧君兰不会知道,她脚下的这个土包里,埋着十月怀胎生她的人。

    土包前面有一小撮灰尽。

    旁边的墓穴上立着崭新的石碑,有上好的鲜花和香熏,还有一些未烧完的,天地银行的纸钱。

    那些灰尽,想来应该是这个邻居的家人,看这老太太可怜,死后也无人祭拜,就烧了些纸钱吧。

    这样一来,两个邻居或许在地下的关系处得不错。

    “银枝婶娘老都没得人祭拜,村里别人来上坟,有多的纸钱就烧在这里了。”

    老大爷说道,最后看了牧君兰一眼,然后走远了。

    只剩下牧君兰站在那个土包面前,静默着。

    从很远的地方吹来的风,带着飘散的黄花,吹起她鬓间的头发,连带着衣裙的下摆也随风摇曳。

    多年后重归故里,想见见母亲,却只看到了一个无碑的旧坟。

    她想啊,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被淹没在荒草的原野中。

    无人为她祭拜,无人为她立碑,甚至无人知晓脚下站着的地方是她的墓穴。

    然后很多年后,苏松屹有了自己的孩子。

    有一天,他四处打听自己的下落,最后被一个老人领着,来到了她的墓前。

    那时候的他,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只剩下沉默吗?

    告别了母亲的墓,她回到了成银枝生前栖身的地方。

    荒草妻妻的流年里,有纯白的不知名花朵,在那片倒塌的窝棚下开放。

    牧君兰看着那些花,只觉得它像是汲取了死人尸体的养分,才长得那般茂盛。

    “只管长得再漂亮些吧,越漂亮越好。”

    她喃喃地道,穿过午后袭来的风,离开了这里。

    对这个小镇上的人而言,这个美丽的女人只是昙花一现。

    牧君兰买了一张新的火车票,她要开始另一段旅程。

    她是个没有故乡的女人,就像飘零的蓬蒿,没有荣归故里,只有客死他乡。

    从栖凤里到孤儿院,再从孤儿院被苏远山领回家,再从苏家离开,嫁入覃家,最后又离开了覃家。

    每个地方都只能供她暂时歇脚,无法让她安身立命。

    ……

    风城路,覃家,今天的餐桌上只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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