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

    时间　　某天晚饭时分

    人物　　赵六、赵妻

    地点　　赵六家的会客厅

    [ 舞台布置应尽量简单。

    [ 幕启时，整个舞台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焦躁不安的黄色灯光之中。

    [ 赵妻微微欠身地坐在一个不错的皮质短沙发之中，而赵六则显得有些落魄地坐在一个矮矮的小木凳子上。从赵妻手中银亮的耳屎匙中我们可以推断出赵妻正在为其丈夫进行耳朵的清洁工作，而赵六先生一脸的愁容似乎在告诉着我们：他并不喜欢他妻子的这项清洁工作。他的手指始终在做着交叉扰动的动作。

    赵妻　　（清了清喉咙，却不想引发了外面热火朝天的知了声）我说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家后院里面的两棵树给砍了，你没听那知了声，一天到晚地叫，烦得要死。最要命的是今天下午我在看铁达尼号时，当 jack 在沉入海底前，打着冷颤对 rose 说：“ rose，listen to me listenwinning that ticket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never happened to me it b肉ght me to you and im thankful，rose im thankful ”我的眼泪差一秒钟就要掉下来了，可是这知了声已经不止一次了（赵六先生置若罔闻，面无表情，似乎进入了冥想的空间），你知道吗？已经不止一次了，上次看到 jack 对 rose 说：“ go to bed，oh no，go to　”时，这群知了就鼓噪了起来，哦对，那个时候我正在吃蛋炒饭，一听这叫声，我所感觉到的气氛就完全变了样，你不知道的，我喷了一地的饭，弄得我收拾了好半天。还有再上次，我看这片子时，是在他们争论谁先 jump 时，这群烦人的家伙就吵闹了起来，我难受死了，除了三年前跟你谈恋爱时好好地看了几场电影包括这部铁达尼号之外，我在家里就再也没有好好看过一部完整意义上的片子，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容不下一丝杂音的，那样我会受不了的。没了欣赏电影的气氛就根本谈不上进入情境。情境，你知道的，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你还专门向我借过这方面的书的，还记得吗？（赵妻猛然停下手里的工作，见赵六居然目光呆滞，用肘部狠狠地撞击了赵六的肩部）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在听不在听呢？喂，喂！

    [ 在赵妻如此这般撞击之下，赵六几乎跳将起来，看了看他妻子，却见其妻一脸不开心的神色。

    赵六　　（唯唯喏喏，带有点口吃）我我在想实验，工，工程实验。

    赵妻　　（一把按下赵六想站起来的身体，一脸的怀疑）是吗？

    赵六　　是的，我我

    赵妻　　（面有愠色）我，我，我什么我啊？口吃兮兮的。怎么，你左耳朵听不见，你现在连嘴巴也不会用了吗？啊？想不到你结婚以后会变成这般模样，想当初

    赵六　　（神往地）想当初

    [ 舞台中央投下一束绿色光线，淡淡的，有如梦境般将这对夫妻拢入其中。在下面的时间段里，赵六和赵妻将回到校园时的辩论赛场上，时断时续的知了声将为观众们热烈的掌声所替代，笼罩在舞台上的黄光渐渐隐去。

    [ 赵六和赵妻仍然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但彼此的神情气度等都与先前的状态大相径庭。赵六虽然仍坐在那个小木凳子上，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种潇洒的气质，炯炯有神的双目泛射出自信和智慧的神采；而赵妻亦收敛了原本愠怒的面容，浅浅的微笑之中又隐露出一种带有锋芒的机智，很有一些才女的气息。

    赵妻　　（站起，从容不迫）我们为什么应该而且可以崇拜我们所树立的心目中的偶像，是因为我觉得：偶像的出现，从根本上说是对自身价值观的完整构建。你会因为偶像所展现出来的优秀的个人品质而修改自己的某些行为，从而达到个人意义上的道德进阶。

    赵六　　（也站起，语气中略带嘲讽）如此说来，我们是否应该任由那些崇拜希特勒的人来杀戮我们呢？我们是否还要在他们把刀斧砍向我们高贵的头颅时面带笑容地赞美他们：“哦，你们在向自己的偶像靠拢，很好，很好”？——显然不是！

    赵妻　　（针锋相对）“偶像”这个概念，是在满足人类基本道德体系的原则下进行的。希特勒满足这个前提了吗？显然没有！正如让我们崇拜一头猪、一条狗那般，只要我们尚有一息理智残存，就决不致如此！

    赵六　　（仍有一股嘲讽的味道）哦？果然如此吗？那么对于某些民族崇拜蛇、牛、猪的现象你又该如何解释？退一万步来说，拜伦曾经称赞狗说它有人类的一切美德而无人类的任何道德上的缺陷，是否我们也就可以据此推断拜伦是崇拜狗的？显然也不是，虽然，虽然狗它非常符合你所提出来的道德体系！

    赵妻　　（莞尔一笑，却字字有力）可是狗是人类吗？既然不是，又谈何人类的道德体系？

    赵六　　（转移目标）好，既然你要谈人，我就跟你谈人：银幕上英俊腼腆的休格兰特却在大街上公然招妓；唱血染的风采而走红全国的徐良却在餐厅里与人斗殴并唆使同伴打人致死；抨击颓废青年吸毒现象的长大成人中女主角的扮演者朱洁在生活中竟然是个瘾君子且因此而亡他们，在银幕前、在歌声中，展现的是一些极其优秀的品质，可是在这层表象的背后呢？却是一滩烂泥！他们所塑造的形象深入人心，并一度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偶像，但结果呢？偶像的破灭比没有偶像对人的伤害更大，没有偶像至多是没有方向和目标，而偶像的破灭则会导致人精神世界的崩溃——我们至今还记得：当三毛自杀时，曾被她千万次诗意描摩的撒哈拉形象溃烂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我们至今还记得：当顾城将写诗的手砍向他妻子又毁灭他自己时，无数跟随他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理想主义者和诗歌爱好者迷失在茫然不知所踪的混沌状态！是一厢情愿的唯美主义蒙蔽了我们曾经注视偶像的眼睛，是一往情深的理想主义闭塞了我们曾经倾听偶像的耳朵

    [ 在赵六说完“茫然不知所踪的混沌状态”时，掌声极为热烈，但到谈及“是一往情深的理想主义闭塞了我们曾经倾听偶像的耳朵”时，掌声已在慢慢地低落下来，隐约的，似有梁祝的小提琴音传出。赵六的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我们已经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小提琴乐梁祝所营造的这般温情的气氛，间或传过的鸟鸣声和溪涧水流声，使人仿佛回到了花前月下的恋爱时光。

    [ 赵六和赵妻都有些拘谨地坐着，一段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

    赵六　　（打破沉默）咳，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呢？

    赵妻　　（文静地）因为我想听你说。

    赵六　　（奇怪）在辩论赛上，你不是也口若悬河吗？怎么，不喜欢跟我说话？

    赵妻　　（慌乱地摆手，脸胀得通红）不，不是的（低头、无目的地拔弄着手指）我我喜欢你。

    赵六　　（喜悦、兴奋）这我知道啊。可是可是这和你和你不说话有关系吗？

    赵妻　　（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我我

    赵六　　我要你说很多很多的话，笑很温柔很温柔的笑，我不要你整日不语不言，我不要你整天愁眉苦脸（伸手扶住赵妻的肩膀，认真地看着赵妻，而赵妻则羞涩地低下了头）赵琪，你知道吗？我要你做我永远快乐的妻！

    赵妻　　（头埋得更低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就怕就怕你到时会嫌我烦。

    赵六　　（十分肯定地）怎么会呢？一定不会的！你烦起来（想了一会儿，兴奋异常地）你烦起来我连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认真地）你知道吗？打从小时候起，我就爱听各种各样美妙的声音：山间小溪的流水声、林间小鸟的鸣叫声，田间蛐蛐儿的欢唱声还有好多好多的大自然的声音。后来，后来我就到了城市里，在这里，我听到了火车豪迈的轰隆声、汽车的喇叭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这一切又一切的新鲜的声音，都是我所喜欢的声音，甚至在我睡觉前，我还要听这些让整个世界都热闹和不寂寞的声音直到，直到我听到你的声音，在那场辩论赛上。

    赵妻　　（没有自信地）你一定觉得我的声音很难听。

    赵六　　（激动地）不！恰恰相反！我从来也没有听过比你更令我心动的声音，也因为这，我那场比赛发挥得特别好

    赵妻　　是一厢情愿的唯美主义蒙蔽了我们曾经注视偶像的眼睛，是一往情深的理想主义闭塞了我们曾经倾听偶像的耳朵

    赵六　　（开心地，带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赵妻　　嗯。

    赵六　　让你见笑了。

    赵妻　　不，我我很喜欢。

    赵六　　那是我瞎掰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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