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最后一次看到他，该是去年的冬天，仿佛受了人类世纪末情结的影响般，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场景一：楚楚）

    我收下了晾在外面的衣服，衣服因为太冷而结冰了。硬邦邦的。可是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外婆告诉我说明天我就能用两只眼睛看这个世界了。我的左眼因为受伤一直蒙着厚厚的胶布。害得我只能整天躲在家中，因为一出门，弄堂里的小孩子们就会起哄，独眼龙独眼龙的乱叫。我不能责怪他们，因为在我如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这样子叫过别人。上苍对于我的惩罚真是很有讽刺意义。不过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明天，我又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了。对了，我还得感谢一个人，这个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把他的眼睛无偿地捐献给了我。明天，我就去问问大夫：这个好心人究竟是谁？我也好去他的墓前祭拜一下。前些天，我问大夫，他好像有些犹豫，不过等我的眼睛好了之后，我一定能让他告诉我真相--嘻，好像有谁说过，我的眼睛是有杀伤力的耶。是谁呢？我记不得了。

    （场景二：枫）

    明天，我就去向楚楚求婚，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虽然有一段时间，我曾犹疑过，可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她，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特别是她的眼睛：清澈如泉，眸之深处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你不得不驻足凝视。春琴抄中佐助为了爱人，竟然愿意自毁双目，我实在想象不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不过现实生活中，这种人是不可理喻的，难怪谷崎润一郎的这篇文章会被收录到“世界畸恋小说”从书中去。为了楚楚，我或许可以死去，但是我绝对做不到佐助的那种程度。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也许是因为楚楚的缘故吧。假如明天不，我干嘛去想这些呢？楚楚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的。

    明天，我又可以看到楚楚动人的眼睛了。

    （场景三：楚楚）

    医生还是没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还找借口说什么这是医院的规定。我才不信呢。不过我还是很开心，我又能用双眼看世界了。

    更令我开心的是：枫向我正式求婚了。

    一直的一直，枫都是爱我的，连这次的医疗费用，也有好多是他出的呢。他家也不富裕，枫能这么做，我真是很开心，我还曾傻傻地以为他会以此为借口将我抛弃了呢。毕竟，假如没有人无偿捐献自己的眼睛给我的话，那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这笔开支远远超出我们两家的承受能力。嗯，我一定要找出那位好心人。可是，他会是谁呢？

    （场景四：楚楚）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个无偿捐献眼球给我的人竟然是漭--一个曾经追过我很久的男子。不，也许应该说是男孩子。

    那个时候，我们都在读高中，他似乎还给我写过一封情书，不过我连看都没看，就把它交给了老师。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然而在这之前，我们好像还挺谈得来的，可是具体谈过些什么，我已经全都忘了。少年时的往事，如风般，雁过无痕。

    听说他还是自杀的，至于为什么，无人知晓。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一九九九年的冬天，那天，我正从医院里走出来。

    阳光很好，可是我只能用右眼感知这一切。

    他没有叫我的名字。

    （场景五：教师楼下的垃圾箱）

    一封发黄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被一个顽皮的孩童捡了出来，继而撕成了碎片。

    风很大，没有人去理会这些碎片，这些碎片上曾经写过这样一段文字--

    也许世间不存在永恒的爱情，一如这世间不存在永恒的美丽，可是我发誓：我会用一生的深情来呵护你的美丽，并让它在有爱的岁月里永不褪色我以生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