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了。
谁知道这两个熊孩子,脾气一个比一个拧,爬山累得呼哧带喘却谁都不肯松口回去,沈福喜又不能丢下俩人不管,只能继续跟着他们往后山深处走。
好在这一路虽然走得比较累,但山路还算比较平坦,能看出平时是有人时常维护的,所以沈福喜也没太过担心。
小黑这回倒是跟着借光了,可这劲儿地在林子里撒欢儿,一会儿去追蝴蝶,一会儿去钻树洞,蹭了一身的青苔后跳进水洼里打了个滚儿,出来撒丫子追着齐思鸿,硬是贴着他抖了抖身上的毛,甩了他一头一脸的泥水点子。
郭昭早就累得不行,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齐思鸿满是泥点子的大饼脸笑得一抽一抽的,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简直像是在表演哑剧。
沈福喜也就比郭昭多了每天遛狗的运动量,此时嗓子也早就冒烟了,她抬手一边扇风一边有气无力地问:“两个小祖宗,咱回去吧?”
郭昭和齐思鸿这会儿倒是默契了,头同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齐思鸿指了指北边,哑着嗓子道:“就快到了。”
郭昭顿时来了力气,跳起来继续朝齐思鸿指的方向走去。
沈福喜只好拖着发酸的双腿继续跟上,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安慰的就是小黑,它一路嗅来嗅去,每走一段还会去找个树根留点儿气味,好吧,只要不走丢,累死累活也就这一趟,打死我也不要再来了。
又走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小黑原本欢快的脚步忽然缓下来,抽着鼻子到处嗅个不停,沈福喜担心是有什么野兽出没,赶紧提醒齐思鸿和郭昭小心。
郭昭毫不在意地说:“别担心,山上最多也就有老鼠,野鸡都被我阿爹他们打光了。”
沈福喜听了稍稍放心,但相比郭昭的话,她还是觉得小黑更能给自己安全感,下意识地仔细观察着四周。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些问题,这段路的地面明显有些新鲜的脚印,树枝也有被新近踩断留下的痕迹,虽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她还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齐思鸿忽然指着前面道:“就在前面了。”
沈福喜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小黑的鼻子几乎要贴在地面上,嗅来嗅去不知道究竟闻到了什么。
果然,拐过前面的弯之后,一个被藤蔓半遮半掩的山洞口出现在三人一狗的面前。
郭昭兴奋得两眼放光,要不是已经累得抬不起脚,她肯定分分钟直接冲进去。
小黑的举动越发谨慎,它略有些急促地在洞口嗅着,然后发出几声低沉短促的呜呜声。
沈福喜伸手拦住想要进洞的郭昭,扭头一脸严肃地问齐思鸿:“这洞口真的是你昨天发现的?”
齐思鸿抹了把汗,开始还嘴硬地说:“是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山洞。”
“你昨天的确来后山了,但是你回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庄子走到洞口就已经汗流浃背,怎么可能折返回去反倒一身清爽。”沈福喜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最后刻意加重语气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山洞的?”
齐思鸿被问得哑口无言,在沈福喜的一再逼问下,最后才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我上山随便走走,听到有人跟山脚的佃户打听山里的情形,那佃户说顺着山路走到底有个山洞,听老一辈的人说,穿过山洞能直接到山的另一边,但是已经很多年没人进去走过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通……我、我就是觉得好奇……”
“问路的人什么样子?”沈福喜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妙,继续往下追问。
齐思鸿挠挠头,为难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如何形容才好,只含糊地说,“那人衣裳看着又旧又脏,像是讨饭的……”他在沈福喜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绞尽脑汁地回忆了许久,忽然一拍手道,“对了,那人虽然脏兮兮的,但是挺高大,腰杆笔挺笔挺的,像我爹手下的兵似的。”
还不等沈福喜细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小黑忽然一个转身,冲着几个人的来路弓身做出警戒的姿态。
沈福喜一愣,她知道小黑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虽然她此时耳中却还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她还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郭昭和齐思鸿躲到路边的灌木丛中去。
如今已经是三月底近四月的时候,山上的灌木已经长得又密又高,遮挡住三个小孩子完全不在话下。
几个人刚刚藏好,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郭昭低声道:“难道是家里有人来打猎?”说着就想探头出去看。
沈福喜一把将她拉回来,伸手捂住她的嘴,若是郭家来人打猎,怎么可能还要提前来问路侦查。
这会儿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什么了,只盼这些人直接进了山洞一直往里走,这样三个人才能抓紧时间返回庄子。
马蹄声很快就到了极近的地方,齐思鸿到底年长几岁,再通过沈福喜的举动,已经觉察出事情似乎不太对头,所以乖乖地伏在草丛不出声。
沈福喜搂着郭昭也趴得极低,小黑伏在她的前面,耳朵竖得直直的,听着路上的动静。
来人到了山洞前面纷纷下马,沈福喜听不出究竟有几个人,忽听有人道:“启禀公主,就是这个山洞,属下昨日打探得知,这里可能会通往山的那边。”
公主?沈福喜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当今圣上的几个姐姐尚未出嫁,如今都还居住宫中,自然不可能跑到这种荒山野岭中来。
在宫外能被称为公主的人,再加上之前齐思鸿说的那个好像当兵的人,难不成自己的狗屎运这么好,居然碰到了被通缉的要犯?
我擦,这可是拿造反都不当回事的人啊,若是落在她的手里,自己几个人哪里还会有什么活路。
想到这里,沈福喜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身上刚刚消下去的汗又再次涌了出来,亵衣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被山里的小风一吹简直**。
郭昭也已经察觉出事情不对,双眼圆睁地看向沈福喜,似乎有满肚子的疑问。
沈福喜生怕她出什么状况,依旧死死地捂着她的嘴不敢放手。
外面的人依旧还在洞口磨蹭,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那些人也不再说话,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多时,外面飘来食物的香气,沈福喜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人是在生火做饭。
好死不死的,齐思鸿和郭昭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三个人大早晨地出来爬山爬到现在,早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这种紧要关头,这声音在沈福喜耳中简直跟惊雷一般,她猛地吞了两口口水,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胃,耳朵却还是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她感觉身边的郭昭也在学着她的样子,拼命地往下吞口水,再扭头去看齐思鸿,简直要被他气得笑出来,那个中二少年居然叼着一口草在拼命地嚼,你当你是牛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似乎吃完了饭,终于有人说话道:“公主,还是由属下进去探探路再说吧。”
良久,外面响起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虽然略有些嘶哑,但她一口流利的官话,语气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不用了,这几日大家都累得不轻,这边也不是人迹罕至之处,留在洞口万一被人发现反倒坏事,大家一起进去,好歹还有个照应,若是此路不通再退出来想别的办法。”
阿弥陀佛,终于要进去了,赶紧的,别磨蹭!沈福喜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刻她真心希望这个世上能有佛祖,能听到她此时的请求,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总不会是为了让我死在这儿吧?
沈福喜根据声音判断,外面的人已经开始陆续往山洞里走了,她左手死死攥成拳头抵在唇边,进去,赶紧进去……
就在她以为危机马上要过去的时候,齐思鸿那个熊孩子不知道吃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发出“呕”的一声,刚才嚼的草全都吐了出来,随后便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他早晨吃的东西早都消化得差不多了,除了前面几口绿了吧唧的草之外,能呕出来的就只有胃里的酸水了。呕出的酸水刺激咽喉,使他更加剧烈地干呕起来。
沈福喜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这次想不被发现都不可能了。
不过在路边有人断喝:“什么人?”的时候,她还是瞬间冷静下来。
她从靴筒中抽出匕首,割下一块里衣,再割破手指,在衣料上飞快地写下——后山山洞,齐、郭、沈——几个字,然后把衣料卷吧卷吧系在匕首上,拍拍小黑的后颈,将匕首放在它嘴边低声道:“叼着,回去找阿爹!”
小黑一口叼住匕首,但对后面一个命令却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扭头凑近沈福喜,蹭着她的颈间,根本不愿意离开。
沈福喜板起脸来,指着身后的灌木丛,声音低沉却严厉地再次命令道:“回家,找阿爹!”
小黑听得出来这样的命令是不能讨价还价的,这才一头扎进灌木丛中,头也不回地拼命跑起来。
沈福喜刚松了口气,面前的灌木丛就被人分开,一个男声在头顶冷冷地道:“你们几个,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