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西海第148章

但是坐下四五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harry站在船头点燃了一盏风灯，挂在船头上，解开缆绳，船就慢慢的向冥河深处驶去。

    四周一片寂静，五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当人的眼睛逐渐适应这里的黑暗之后，她们看到点点星芒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在冥河的黑暗里若隐若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光团越聚越多，此时的冥河仿佛夜空里的银河，坐在船上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真的在星海里遨游一样。

    这时一团星芒流过船边，小河伸出手将它捞了起来，光团里面竟是一段影像，一群好小的孩子在草地上玩耍、奔跑，孩子的笑声似银铃般悦耳动听......然后影像变得越来越模糊，正疑惑的时候，光团就从小河的手中溜了下去，重新回到了冥河中。

    小河问harry：“这是什么？这么神奇。”

    “这些光团是这个空间所有的记忆碎片，只要是来到过这个空间里的人，陨石的能量都会将他们那些深刻的记忆片段保存下来，可以说这条冥河记载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如果没有外力，这些光团可能会一直这样飘着，直到这个小世界的终结。”harry坐在船头，王千山他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声音再也不是之前的随意散漫，嬉笑调侃，而是带着无穷的落寞，好像他自己也像这些光团一样，在条冥河里滞留了许多许多年......

    “这也是甘叔叔设计的吗？”

    “不，这条河是一直存在的！随着陨石降落到这里开始。”

    小鱼儿也捞上一个光团，里面是一个瘦弱的年轻女子伏在冰天雪地里哭泣，身边站了一个瘦小的男孩子......

    王千山捞上的光团里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好像正在承受了某种痛苦，老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拼命的用指甲抓着墙面，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富贵捞上来的光团里是一个用人的头骨垒成的白色祭坛，祭坛上一个俯身拜祭的老人再起身时竟然变成一个年轻人......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很快她们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四人快速的捞起一个又一个光团......

    越来越多的记忆片段被收集起来，让四个人越来越心惊，这时harry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很轻，想暗夜里飘落的花：“小时候，我和哥哥就在这座福利院里生活，有一个很好，很温柔的姐姐照顾着我们，那时候每天都很开心，天很蓝，太阳很大，还有很多小伙伴......可是，后来，小伙伴们生病了，然后一个接着一个不见了，我就问姐姐，他们都去哪里了？姐姐说他们死了，那时候我还不懂死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觉得，死了，就是不动了，不吃饭了，然后要被大人们藏进土里······我问她，那我和哥哥会不会也死掉？姐姐用她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告诉我，她不知道······可是从那颤抖的手指缝里，我看到姐姐在哭，眼泪划过她的脸，像两道晶莹的，小小的溪流。”

    “有一天，院长说姐姐疯了，要被关起来，可等姐姐出来后，哥哥却不见了，我哭着去找姐姐，姐姐陪着我找遍了福利院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后来有个伯伯来了，很慈祥的伯伯，他对我说，哥哥在他那里，现在也要接我去，只要我们乖乖地听话，他就会让我们好好长大······”

    船还在行驶在无边的黑暗中，harry继续慢慢的说着，所有人都很安静的听着。

    “你们，知道如何从天堂抵达地狱吗？在这个过程里，没有天空到地面的高度，不需要白昼抵达黑夜的时间，更无所谓冬寒到春暖的流转，天堂到地狱，是一瞬间的觉醒与清晰。”

    “随着我和哥哥一天一天的长大了，我终于理解了，很多年前伯伯的那句“乖乖听话”是什么意思，懵懂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好的，是可以有笑容、有花开、有太阳和暖风，可是当你清晰了，这个世界就变得畸形和光怪陆离。所以，曾经的多年里我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人用力的压着我的身体，直到鲜血淋漓，也不曾停止，我没有呼喊，没有挣扎，只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原来，我们没有太阳，没有爱，没有尊严，也没有自己······”

    王千山听着harry的话，心里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这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让一个人困死在一个梦里，再也走不出来。她明白那种迷失在黑夜里的恐惧和压抑，更何况，这怎么可能是梦！

    “终于，有一天哥哥崩溃了，他对我说，他要杀了伯伯，他要摆脱这种像怪物一样的日子。可是······连上天都知道，我们是那样的弱小啊！弱小到连蝼蚁都不如，我们那些所谓的挣扎，在伯伯眼中显得那么可笑。”

    小河和王千山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她们知道，尊严与强权之间的博弈，注定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更何况对于顾家来说，一个被放弃了的人，连死亡都会成一种奢侈。

    “哥哥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像银河里的星星······”harry温柔的笑着，那语气似乎带着骄傲。

    但除了他，船上所有人都没有笑，因为她们都知道他哥哥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尤其那双眼睛······富贵垂在身边的手，慢慢的攥成的拳头，harry的哥哥是他杀的。

    小鱼儿见harry半天默不作声，犹豫的问道：“你哥哥，他是怎么变成······变成······”

    harry扯了扯苦涩的嘴角，继续说道：“哥哥失败后，伯伯没有杀他，但是却放弃了他，在顾家，这样一个美貌却无人庇护的男人，是可以任人蹂躏践踏的。我曾偷偷去看过他，他被关在一个空房间里，只是那时，他已经疯了，他不认识任何人，只知道不停的用手抓着墙面，抓着自己，直到鲜血淋漓也不停止，我知道，他是憎恶自己，恨不得扒掉自己这身肮脏的皮，所以就算是疯掉了，也拼命的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那时······很害怕，充满了恐惧，看到了哥哥的样子，我觉得那就是我自己，我不敢不听伯伯的话，我怕他也那样对待我。伯伯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站在那里，让我只能卑微着，屈服着，苟活......”

    “以前我一直再想，如果这个世界存在阳光，那么我们为什么从未见到一丝光亮，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么我们为什么得不到一丝救赎。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因果，我和哥哥没有罪，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却要被这个世界践踏呢？可是没有人能给我们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是今天我特别想告诉你们，就算再苟且的生命，也曾经真诚的渴望被温暖，就像这冥河里的光团一样，只要有人捞起，就证明那些仅余碎片的过往曾经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