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人视线统一,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就想看一看这位明王会对此做何反应。
万众瞩目下,墨白缓缓抬眸,视线在诸人身上一转而过,只在面色明显发白的皇后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便看向了定武帝。
随着他的动作,殿内越发安静了,无一人敢出大气。
倒不是这立储之事,当真就让这满殿诸公多么惊骇,而是这立储的时机,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
放眼朝野内外,如今谁人不知,国朝已经到了荣辱兴衰的岔路口。
就如今形势来看,即便这联合抗蛮能成,对国朝来说,也未必就能松一口气,更别提稳坐泰山。
这场仗是胜是败,还难说的狠。
就算最终能胜外敌,将来这天下是何光景,谁主沉浮,恐怕也是难说的狠。
几大军阀势力,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今时今日,他们羽翼尚未丰满,便能迫得国朝不得不委屈求全,容逆臣上座,待得他日,其招兵买马,成长起来,届时局势如何,国朝能否招架,实在不可测。
在如此紧要关头,国朝本当小心筹谋,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优势,以应对接下来的举世争锋才是。
若论国朝如今最有价值的盟友,那必然是明王无疑。
不管这位明王殿下性情有多么乖张,脾性有多么桀骜,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现如今来说,明王此人于国朝,于皇家而言,绝对是当之无愧,最为锋利的一把利刃。
如此浅显的利害关系,可谓是一目了然,他们实在想不通,在如此敏感的时节,定武帝为何会将明王这么一张利用价值如此大的牌,给放弃了。
不,不止是放弃,这是国朝要与明王反目成仇!
满殿诸臣心中波澜迭起,就算他们皆有自己的心思,对明王并不亲近,也不希望将来会在如此暴虐之人手下为臣,但再不喜欢,也只会放在心底,且待将来,明王没有利用价值了,再翻脸也不迟啊。
一时间,没人能想通定武此举的深意,更是为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心惊。
随着墨白看向定武帝,满殿无声,所有人皆默,小心翼翼的等待着接下来,明王与陛下之间有可能爆发的巨大冲突。
至此时,很多人心中都还发懵,搞不明白,好好的,定武帝与明王之间,如何就会突然翻脸,更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这翻脸是真的?
还是定武帝与明王之间,演出来,迷惑他人的反间之计?
没有人敢妄自开口,只能观察和等待明王的反应。
墨白眸光看来,定武帝也终于回应,君臣父子二人,此刻无声对视。
少顷,定武满脸威严冷漠,眼中尽显镇压一切的帝王之态。
而墨白,眼神便清淡多了,并没有群臣想象出来的愤慨与狂怒,只有静若水波的光泽。
静可听针落的大殿中,墨白脸色如常,缓缓收回眸光,心平气和的收回眸光,伸手自案几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随即握起酒杯,无语慢饮。
满殿人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至他放下酒杯,微微垂眸,一动不动。
六位道家巨首,自然不会在这等事上开口,如墨白一般垂眸不语。
林华耀等几位老帅,也不敢在这等事上妄议一二,皆事不关己状。
众臣心中上下起伏,却又不知帝心何意,只能沉默不言。
皇后与众妃,各个提着心,目光不时扫过底下在座一众皇子,眼中各种光芒绽放。
众皇子各个脸色不同,却强自镇定,但依然难掩心中兴奋或失落。
所有人都在压抑的等着,等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帝君开口,只待他开口,或许便能决定许多人一生的荣辱兴衰。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掩饰着自己内心中的波动,或许唯有墨白,才是真正漫不经心。
他已经懒得去想,一向隐忍,从不冲动的定武帝,好不容易的一次果断,为何偏偏会是做出这等事来。
也无所谓了,从始至终,他很清醒,正如他当初对定武帝说的那句话,即便有朝一日,他要取这天下,也定不是定武帝所赐。
事实上,时至今日的国朝,这所谓的立储,真的不是一个笑话吗?
将来的江山谁主,是凭定武帝一言可定天下的吗?
墨白再次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却没喝,却是转眼看了一眼林素音,她脸色并不好看,墨白突然伸手,拉过她的手腕。
林素音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突然被墨白拉住手腕,不由一惊,连忙想要挣脱,但却无济于事。
她神色一恼,却又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殿中,顿时只见许多目光正集中在她身上,刹那间,她脸色通红,再次用力收回了手臂。
通过脉象,知她无大碍,墨白也就放下了心,拿起桌上已经倒好的酒,漫不经心的小饮。
虽然他们坐在角落,但刚才那一幕,却仍然是被许多注视他们的人见得,在大殿上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许多以大儒自谓的老臣,都是不由暗皱眉头,心中不悦。
当然,也有人心中微跳,认为明王是在挑衅。
也不知定武帝有没有看到墨白的动作,只知下一刻,定武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唔,如今四海不宁,我大夏国本的确乃是重中之重,正好,今日我朝中诸重臣,共聚一堂,不知前相所奏,诸位以为如何?”
说罢,定武帝先是看向身边的那六位道家巨首,平日里自是不容他们参设国事,但不管怎么说,道门毕竟是国教,这诸位魁首既然坐在了这里,即便没有封国师之实名,但帝君继位之事,也会邀请他们来做法,望天赐太平。
所以定武帝问他们一声,倒也算是合理。
当然,这六位自然不可能真的敢给什么意见,六人闻声而立,却是眸光暗自在墨白身上一扫,见他毫无动静,六人便对定武帝躬身一礼,齐声道:“山野之人,不敢参评朝政,陛下英明神武,金口玉言,便是乾坤之断!”
“诸位请坐!”定武神色不变,只点点头。
六人无声退下,定武又突然头颅一转,望向林华耀等几位老帅:“尔等如何看?”
“@#%@……”几人无语,心道:“我等敢有看法吗?”
不过诸人也心知,这是定武帝在立威,不论如何说,他们几人也是定武帝的臣子。
只不过林华耀便比较尴尬了,他自然不是定武帝的臣子,可谈判时说了,联合抗蛮,他林华耀的诚意便是仍奉定武为天下共主,不过听调不听宣。
满心不愿意,但定武帝眼睛就定在他身上,他不得不与几位老帅一起站起身来,忍着躬身一拜:“储君一事,单凭陛下乾坤独断!”
“嗯!”定武帝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后,才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再之后,定武帝才看向百官,自然又是一片歌功颂德,谁敢说半个不字?
“既朝中诸臣都无异议,前相所奏储君一事,便就此定下。储君事关重大,朕膝下三位亲王,究竟谁可担此重任,朕还需细察。今日乃是皇后寿辰,且先不谈国事,众朝臣若有思量,三日内上折于朕,待朕思量后定断!”定武帝一锤定音。
话音落地,满堂顿时轰鸣一片。
庸王、平王、泰王三位更是脸色腾的一下涨红,即便城府皆在,也还是难忍激动之色。
多少年的努力,终于等到了今天。
顷刻间,三人对视一眼,其中意味难明。
事已定下,众朝臣即便心中有忌惮,此刻仍是难以心中砰砰跳,不可抑制的开始在心中筹谋,该如何助自家主公登上储君之位。
很明显,定武已经说的明白,储君之位,只在三位亲王之中遴选。
而满朝达官,又几乎尽投三人麾下……
一直沉寂的气氛,终于还是在众朝臣的带动下终于火热了起来。
却总是有些人在冷眼旁观,如林华耀之辈,此刻望着那三位强做镇定的亲王,又不由眸光自墨白身上闪过,皆是眼中狂闪,对视一眼后,心底皆是长出一口大气。
很明显,在他们心中,那几位与墨白根本没有可比性。
倒是道家几位,盘膝坐在上首,眸光之中微微闪动,便各有心思的沉默下去。
此时此刻,对他们来说,也确实难言悲喜。
最终,他们还是认为,明王能独立,不成储君或许好过明王彻底绑在国朝。
毕竟定武帝对他们早已恨之入骨,若明王绑在国朝,难保有一日,定武帝不会让明王拿他们开刀。
如今也好,明王虽失去国朝臂助,但明王本身便是一个强势人物,有他们道门做支撑,也未必撑不下去,况且,真撑不下去,局面最坏也不过于此时之景罢了。
众方要对付的从来都只是明王一人,要斩草除根的也只是明王府罢了,没有人会将他们道门众人全杀尽!
百官送礼的环节,似乎已经被忽视了。
众臣三十两两交谈不休,墨白面色不喜不悲,看了一眼林素音:“走,该给母后磕头了!”
林素音看了他一眼,微默,随即起身,与他出席。
明王一动,顷刻,犹如一阵狂风吹过,满殿噪音顷刻化作虚无,只剩他们脚步声回响。
墨白不理场中变化,与林素音走至皇后膝前,双膝跪地。
皇后眼眶发红,望着墨白,显然心绪难宁,嘴角微微晃动,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墨白却是嘴角露出一缕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双手呈上:“母后,儿臣自小顽劣,多劳母后忧心。今日乃是您寿辰,儿臣却不知该当送何寿礼,方能博母后心中一乐。论文才武功,儿臣样样不精,实在拿不出手。也唯有医道之上,儿臣尚有几许天分,敢不弱于人。道家曾有一方,于养颜延寿皆效用不凡。儿臣此番亲自开炉,闭关数日,终练成此丹。今日儿臣便以这“长青丹”敬献母后,恭祝母后松鹤长青,喜乐安康!”
“长青丹?”墨白话音刚落,突然,站在陛下身边的国朝真人,忽然眼皮一跳,竟是陡然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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