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的满头大汗,左司辰要显得清爽多了。即使手里抱了一堆可笑的绒毛宝宝,他依然干干净净,不沾半点油汗。只不过脸色似乎有些泛白,隐隐流露了些许疲惫之色。初夏的骄阳,晒得他头晕。
“不要嘛。人家还要再挑一会。”开玩笑,难得出来一次,当然要买个够本。低头算了一下,她右手提了只海龟,左手可还是空的。所以,至少她还可以卖一只长耳兔拎在手里。嗯,也许怀里还可以抱只趴趴狗哦。
“小丫头,少贪得无厌。”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敛去面上的疲态,左司辰笑谑。
“才不是贪得无厌。”夏小禾扮了个鬼脸,转身钻入另一家商铺。
“小禾”左司辰吁了口气,抬手看了看表。将近五点了,她准备将所有的商铺掏空吗?笑了笑,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他索性不去管她,径自找了个树阴靠着。
傍晚将至,夏日火辣辣的太阳躲进了云层,收敛起耀眼的光芒,湛蓝的天空染上淡淡的金色,夕阳无限。夏小禾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堆绒毛宝宝出来,眉开眼笑地望了望怀里的灰色大胖兔,呵呵傻笑了几声,小心地将宝宝们抱好,她一边朝左司辰跑去一边叫道:“好啦好啦,让师傅久等了。我们现在去吃饭好不好?”
静静垂眸,倚靠树干的人没有回音。
“咦?”夏小禾眨巴着眼睛,走进几步,嘟哝着“睡着了吗?”
不至于吧,左手拎着可爱的白猩猩,右手那只无耳熊依然咧嘴直笑着,翠绿大胖蛇好端端地挂在他怀里。要是这样也能睡?那未免太高级了点吧。
蹭蹭蹭,大步走上前去,将手里的大灰兔夹在臂弯里,腾出右手,在左司辰肩上用力一拍“醒了啦。人家好饿,要吃饭了啦。”
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半合的眸子却没有睁开。缓缓地,缓缓地,仿佛失去了依持,瘦削的身子伴着满手满怀的绒毛宝宝滑落地面。
张着小嘴,夏小禾眼前朦胧了一下,依稀中,眼前无力滑落的身影与记忆里的一抹纯白融为一体。苍白的俊容、痛苦的痉挛、刺耳的鸣叫、惨白的病床、呛鼻的药味、无助的抽泣
“啊——”蓦然一声尖叫,平地一道惊雷般,划破初夏傍晚的沉寂。双手一松,精挑细选的绒毛玩具散落一地,夏风吹动下,纤长的绒毛无助地拂动,仿佛呼唤着主人的怀抱。
然而,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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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睁的眼睛,怔怔地注视着手术室外闪烁的红灯,黯淡而毫无神采。直到如今,夏小禾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忽然就这么晕过去?甚至,严重到必须急救的程度,半点征兆都没有呀!认识他至今,他都是那么开朗、那么温暖,间或有一些顽皮的大男孩。他永远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很美好。
现在却忽然倒下了,就像林淮一样。
她不要,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人了。朋友、亲人、爱人,她不要失去,不要不要
将脸埋入掌心,夏小禾吸吸鼻子,小声地抽泣着。哭着哭着,觉得好累,无论是身体,抑或精神。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嗒”的一声开门声惊醒。惶然地睁开眸子,发现手术室外的红灯已经熄灭,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似乎与护士说了些什么。
“医生,他怎么样?”夏小禾猛一下弹了起来,朝医生冲去。
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息的人影,她小小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指甲掐到肉里,好痛。
“先办入院手续。”医生一边走一边说。
“好。”怔怔地看着左司辰被护士推向病房区,夏小禾生涩地道。
“这次发病,是怎么引起的?”医生脱下医用口罩,问道。
“不知道。”夏小禾有些茫然“我们在逛小商品市场,本来还好好的,忽然就”
“逛了多久?”医生打断她。
“多久?三个小时,或者四个小时。”
医生一下子停下脚步,害得夏小禾几乎没撞上去。
他瞪大眼睛,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半晌,冷笑道:“三个小时,或者四个小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他这种病,居然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下,顶着太阳逛了三四个小时?简直是自找麻烦。”
“病?”夏小禾喃喃了一声,抬眸问“医生,请问他究竟是什么病?”
“你不知道?”医生看了她一眼“ahv综合症,血液病的一种,主要症状表现为血液供氧不足,导致严重缺氧。属于遗传病范畴,估计是家族遗传。患者平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特别容易疲累,每天不能连续工作六小时以上,更不能有任何超过身体负荷的行为。否则,很容易发病。而一旦发病,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夏小禾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他一直那么神采奕奕,一点发病的迹象也没有。容易疲惫?难怪每次她死啃原文书的时候他都在闭目养神。那时,她还为此埋怨过他,说他没有天良,奴役徒弟的同时,自己却闲闲地在那儿休息。那时他只是笑着,还很得意地敲着她的脑袋,说她活该,惹得她差点跳起来捶他。现在想来,却只觉得心里头酸酸的。
医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表情里带了点同情,道:“现在什么都别想,办好住院手续。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咬着唇,夏小禾重重点头。她以后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绝对不让今天的情况再次发生。
望着医院白色的灯光,不期然又想到那首赞美诗。夏小禾双手握拳,端端正正摆在胸口处,默默地祈祷,神呀,请你答应我,让病痛快快离去,予师傅一生的平安。
神呀,我只要一生平凡的幸福,只要我爱的人一生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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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大束海芋放在左司辰床头,小心翼翼地插好,夏小禾托着腮帮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到了第五分钟,埋头于原文书中的人依然没有意识到她夏大小姐的莅临。于是,小禾公主终于忍不住发火,一把抢过某人手里的砖头书,横眉竖目地瞪起眼睛,闷闷地“哼”了一声。
“小禾,你来了?”某人终于意识过来,望着床头熟悉的海芋,轻轻一笑。
这几日,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新鲜的海芋,沾着露珠,水灵灵的,含苞欲放。洁白的海芋没有人工束扎的痕迹,也没有被包装纸束缚,自然而清新地躺在手工编制的翠绿竹篮里,显然是她亲手采撷的。
“你还知道人家来了呀。哼,目中无人的家伙。”一边将手头一叠打印板放下一边不满地嘟哝着。真是的,都和他说过不准太累了,还一天到晚捧着书啃。
听惯了小禾的碎碎念,左司辰笑着转移话题:“放假了呀,考试全过了吧,有没有挂科?很丢脸的哦。”
“当然都过了。早说过小禾是很聪明的。”夏小禾开心地笑道。
“好,你最聪明。怎么?放假了还打算继续充电?决心不小呀。”看着那叠厚厚的文稿,左司辰笑谑。
“那当然。”夏小禾得意地道“作为h大最聪明、最漂亮、最有才华的学生之一,本人决心在暑假好好温书,争取九月份顺利通过h大研究生考试。”
“呵那你可要努力了,h大的研究生考试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难。”听她自吹自擂,左司辰觉得有些滑稽,不过,非常可爱就是了“对了,你手里那一大叠东西都是复习资料吗?”
“才不是。”夏小禾一边摇头一边自豪地道“这全是我的文宝宝!带到学校打印出来的。”
取饼几张打印板,发现都是一些类似于武侠的文字,左司辰道:“原来小禾在写小说?借师傅拜读一下成吗?”
“好呀。”夏小禾慷慨地道“不过我写的都是小女生看的东西,你不一定喜欢哦。另外,看完绝对不准笑我,还要交五千字书评。”
“小姐,你太狠了吧?五千字!”
“哼,要看不看随你。不写书评,文还给我。”夏小禾——地摊开手。
“写,我写。”将一厚打文件收好,左司辰道“能为小禾写评,是在下的荣幸。”
“这还差不多。”夏小禾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左司辰笑笑,合了合眼睛。
“累了吗?累了就快睡觉。”夏小禾帮他把床放低,将空调调到20度,然后又为他掖了掖被子。室内凉爽的温度让她心情愉快,单人房就是好,不但没人打扰,设施也比普通病房好很多。
“还好,我想看看你写的文章。”左司辰淡笑。自从发病以来,似乎比以前更容易疲累。但他却不愿意一直睡下去,人生,不是用来浪费的,总该做些别的。
“不管,要看等你睡醒再看。”夏小禾说着,忽然想起多日来徘徊脑海中的疑问“师傅,你老实说哦,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体有病?”
“嗯,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漫不经心?居然陪着我晒太阳那么久?”夏小禾忍不住吼道。天知道她有多内疚,要不是因为她贪玩,想多搜刮点绒毛宝宝,也不会害他生病。可是,她还情有可原啦,毕竟她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嘛。而他,居然明知自己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那么死撑。他以为他在干吗,玩命呀?
“我以为没有关系嘛。”无辜地眨眨眼,左司辰的眼底闪动着晶亮的光彩。
“你以为?”夏小禾有些生气,连名带姓地叫道“左司辰,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生病,会有多少人担心难受,以后你要是再这样不负责任,我就我就”
喃喃了半天,夏小禾终于道:“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师傅,再也不理你了。”
“小禾。”抬眸看她,晶亮的眼底浮现一抹异彩,他认真地望着她,道“我答应你。”
“好,一言为定哦。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任性了。”夏小禾老气横秋地教训着。
任性?!左司辰莞尔一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把我当成病人。”
“呃?”夏小禾一怔。
左司辰抬眸,星辰般的眼睛湛亮湛亮“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小禾,相信我。”
微张着小嘴,夏小禾险些沉溺在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怔了一下,傻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