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是开创历史,心境很难相同。好在一路行来,有这个从西域归来的陈安平聊天解闷,否则这老头的愤懑还真能憋出病来。
这时候,一名扈从悄悄来到冯道跟前耳语了几句,陈安平模糊听到“早已离去”数语,却见冯道叹了口气只是轻轻摆手,念叨一句“且随他去”便看着远处城楼上的旗帜发起愣来。
“太师,该起行了!”刘赟终于和那张驰话别完毕,陈安平松了口气,见冯道如老僧入定一般便忍不住出声提醒。
冯道眨了眨眼睛,盯着远处的旗帜,轻声道:“城头变幻大王旗啊!”
陈安平愣了一下,冯道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异乡贵女还是父母之命,想来你若讨得郭公欢心,也不难解决!”
陈安平顿时汗流浃背,口中呐呐不言,心里却不知是惊讶还是惶恐,暗自惴惴这爱八卦的老头子究竟是个人精,不晓得对他的事知道多少,自己口风可是紧紧地,若是将来出了事,少不得要叫这老头子顶缸。“不过,这么精明的怪老头,应该不会把祸事往自己身上揽吧!”陈安平愣神的时候,新君的车马已经起行了,城里面山呼海啸般喊着“万岁”,只是不晓得这些人是因为终于不用挨冻而兴奋还是真正在祝福这个皇帝。
“兄长,玉楠希望你能去探望她姐姐,十年啊!”刘赟的车马渐行渐远,怔怔立在原地的张驰才回身来到陈安平身旁,语气平淡地撂下一句话来正欲离开,却不知怎地突然触动了心中块垒,竟然语带哽咽地轻轻捶了捶陈安平的手臂,身上的香风袭来,熏得陈安平好不烦躁,可是想起自家那烦恼事,又忍不住一声叹息,发傻一般道:“张兄可想喝一杯?”随即后悔了,正想等张驰拒绝,却听见他那哀恸至深处的破音,“也好,今晚不醉不归!”
城楼上,装束严谨的巩庭美叉腰看着刘赟的车马,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见了,他才颓然伸了个懒腰,将头盔摘下扔到墙边,跺脚道:“酒水可温好,把家伙都拿出来,今夜酣战至天明哟!”一面说一面迫不及待地敲着身上的铠甲,嚷嚷道:“来个人把某这劳什子脱掉!”
正吵吵着,回廊上传来长笑声,只见一矮胖将领引着一个黑衣青年登上了城楼,“恭喜巩都衙,君上此去你将不日高升了!”说话人正是鲁邦,观其情形,虽然才到徐州却已经跟这些兵痞们打成一片。
“升逑!”巩庭美大咧咧地坐下,“跟衙内贴心的都跟去汴梁做了凤凰,某只是个看门土狗。”说罢嘿嘿一笑,指着鲁邦身边的胖子笑道:“杨温你咧啥嘴,不过也是条肥狗罢了!”
“总也比某做那姓陈的护卫好,大冷的天,不知几时回得了汴京!”鲁邦嘿嘿笑着走到巩庭美近前讨酒喝,巩庭美看那杨温也凑过来,喝道:“今夜不是你轮值,不守着婆娘来此作甚?”
杨温也光棍,甩了甩膀子说:“把鲁兄弟都带来了,你说还要干啥?”
巩庭美眼睛一亮,将几案上的骰盅一推,“鲁邦来了,还用这些,快把那纸牌拿出来!”
鲁邦诡秘一笑,“小弟又有新玩意儿,在汴梁都还没几人玩,却好耍的紧!”
看鲁邦说得神秘兮兮,却又身无长物,巩庭美龇牙咧嘴起来,鲁邦却道:“东西在王四郎处,他且一阵才来!”
“某去邀他!”此时杨温早急的抓耳挠腮,一溜烟就奔下城楼了,巩庭美犹自在身后叫唤,“苦也,肥狗莫害某,欠那王四郎的帐还没了结……”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夜色中,马鞭的声音脆响,只是那马匹却总也跑不快,欧阳晟伏在马背上使劲地抽着鞭子,冷风如拳头打在脸上,只感觉皮肤麻酥酥地。
李骧的死让他有些麻木,傻兮兮地随着冯道来到徐州迎新君,到了徐州才惊觉自己差点踏上一条死路。连冯道都跟着郭威起哄,姓刘的不死还有天理?看着武宁军的风貌,欧阳晟更是背心发凉,几十年前这徐州还是悍勇之地,当年的庞勋可是比肩黄巢的魔王,武宁军可是从广西一路杀回来,就算是朱温也弄了个尸山血海才占领此地。可是,现在的武宁军哪还有杀人盈野的勇武,刘赟在此三年更是放任自流,这等君主岂有前程可言?
趴在马背上,欧阳晟不住哀叹,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也没有丝毫背叛的感觉,只是前路茫茫,除了猛抽马鞭却也不知该往何处。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马蹄声响,欧阳晟勒马停住,未及反应,黑暗里突然窜出两名骑士并行而来,欧阳晟正想拨马回头,那两骑如同电光一般闪过两侧,一根绳索急勒胸前,欧阳晟只觉呼吸停滞,哼哼了一声便载下马来。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