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找到我呢?”
“因为是你。”
她与那画面隔得很远,可宠溺的声线却像是在耳边浮现,熟悉至极,陌生至极。
“我总是会找到你的。”
那是个从未出现在他梦里出现过的陌生面孔。
少年的眉眼美好得像是画里走出的妖精,以旁观的目光去看,他望向小小的人儿的眼睛里,幽邃而专注。
“樱樱……”
画面未止,她听见他开口,不自觉地走近那二人。
“我给你雕了一枚发簪,看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枚墨色的发簪,纯粹的水晶被雕成了樱花的形状,在灯光下泛着剔透干净的色泽。
走近,离得几近,看得清簪上细碎的光亮,看得清少年在光下美好到虚幻的面容。
画面定格,声音远去。
她看着被欣喜的小人簪到了发间的那枚眼熟的簪子,手不自觉地微颤,轻抚上去的一瞬间,心尖刺痛……
这是更早一些的记忆了,在一切都未发生之前。
微微恍惚地想,她转过头伸出了手,想触碰一下那张已消失在她记忆里过分久的面孔。
指尖还未触及,花影翻飞,眼前一切都成空飞逝。
“樱樱,别怕,我没事。”
“樱樱?”……
“樱樱……”
耳畔响起的还是那道宠溺的声线,此刻听来却含着几分的恍惚与虚弱。
花影晃动,在眩晕里再度睁开眼,展现在她面前的却已经不再是熟悉的花树。
阴沉的天空,空旷的球场,遍地碎裂的网球,还有洋洋洒洒被撕碎飘落在地的报刊碎屑。
她的心忽然有些空洞,在看到那道纤细的,却一眼便能看出一样的身影后。
那是她吗。
穿着一袭惨白的衣裙,那个女孩浑身颤栗着,一手握着拍,一手已经失控地捂住头在嘶吼。
她看着那个濒临崩溃的自己不停地旋转,手中的拍在挥舞,无数逸散的暴虐力量在空气中震荡,压抑到极致,危险到极致。
“不要在意这些。”……
“你不正常!”“清醒点!”
“吃药了吗?你需要治疗!”……
“你是个疯子!”“怪物!你想像那个女人一样吗!”
“安静!”“安静!”“冷静一点!”……
微微阖上眼,无数的惊惧或担忧或厌恶的话语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她知道,这就是此刻的画面中那个她所承受着的。
她控制不住了。
极强烈的自我厌弃与绝望无时无刻不在叫嚣,那个瞬间的她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里住着的那个魔鬼。
“樱樱?”
猛地从那同感的绝望里拔脱,她抬头,睁大了眼,看着那个从遥远的记忆浓雾里走出的少年慢慢地走近。
看他无比坚定地走进了那充溢着暴虐力量的球场,走近那个她……那个已然在崩溃边缘的她。
只剩狰狞的面目和涣散空洞的眼眸,她看着那个自己无意识地咬着唇,在来人的小心靠近里一步步后退,全身痉挛着作最后的抵抗……
“轰隆!”一声炸响,耀目的闪电直劈开昏沉的天,她铮铮地站立着,看闪光照亮那张狰狞的脸,劈裂她最后的一丝理智……
“啊!”
彻底的失控……
浓烈至极的雾气腾涌而出,妖冶的罪孽印记瞬间蔓延,巨大的暗影凝现,无数恶鬼狰狞着挣脱桎梏尖啸着爬出……
她全身的血液凝住,看那个失控的自己挥拍,看疾劲的光痕划开空气凄厉尖啸……
“轰隆!”
砸碎一切的重锤落下,极烁亮的闪电在刹那炸裂,瞬间满目的鲜血漫开,在铺天盖地的暗影魔魅里璀璨到刺眼。
“砰!”
她无意识地看着那道毫无防备的人影重重地抛起…又摔下。
鲜血泼洒着晕染上那抹惨白的衣角,力量暴虐而出之后的倾力一击,令她神魂怔散,涣散着眼瞳仰头倒下。
雨雾朦胧而降,冰冷的水汽一点点……浸润进温热的殷红之中……
一切都发生在光火刹那,却又在此刻被一帧帧拉长到毫厘分秒。
她全身无法自制地颤栗着,张大了嘴也只能感到冰冷的空气裹着染血的雨雾堵塞住咽喉,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画面仍未停止,纷杂的人声不断地涌入,慌乱与惊恐贯穿于所有人的表情里,救护车的鸣笛声……器械的碰撞声……一切的一切,都涌进这个昏沉至阴暗的场景里。
竭尽了力气,她挪着步子,跌跌撞撞地靠近那个本该高贵如神袛美好至虚幻,却在此刻鲜血淋漓气息奄奄的少年。
她靠近他,看他嘴角血线漫下,眉眼里的幽邃凝于深情一片……
“樱樱,别怕,我没事。”
她穿过虚幻的梦境抚上他失色的惨白的唇,抚上他渐渐失神的眼瞳……
“樱樱?”……
她望着他慢慢阖上眼,唇角溢出极轻极轻的,瞬间湮灭在雨雾里的呼唤……
“樱樱……”
她捂住心口,那里正撕裂般地痛着。
“我在……”
“我在……”
她终于在定格的画面里抱住了他,声已嘶哑。
她记起了……
她记起了。
那是个阴雨天。
她的父亲亡逝,她铸下一生的过错。
一切,发酵于烂漫的花海,腐朽在连绵的雨夜。
……
刹那,花影破碎,她从深眠里惊醒。
雾海裹上长衫,剑花刺穿花蔓。
“噗!”
血色漫开。
一抹剑影破空而来,穿心而过。
她从王座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