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秋年。”
风之痕冷静开口。
在秦晓川身旁,正站着一道褐色衣衫黑发束簪的身影。在最后关头,忆秋年突然来到,以指中剑意化去融入风中的剑意,并引导妖剑顺风而行,几乎真正伤到了擦肩而过的风之痕。
嗤!一声轻微衣带断裂,缠绕魔流剑锋的黑色布带有一根软软垂至地面。当忆秋年放开按住秦晓川肩膀的手。只听数声轻响,如同风痕割裂后留下的痕迹在一瞬间爆发,一片血雾伴随片片白衣,尽数溅在孤独峰上。
“嗯嗯嗯,比吾想象中的要更好。”忆秋年摸摸胡子,神情自若:“吾本以为会在峰下接到一具尸体。好友风之痕,你这风中最后一剑,可有名字?”不是剑泣血,而是最后关头,彻底化为无形之风的那一招。
风之痕抬手化去剑锋,声音低沉:“风,之痕。”
简单明了,就和名为“魔流剑”的剑一样简单好记。忆秋年抚须,这还真是这位由敌转友的好朋友一贯的取名风格。
秦晓川在风里晃了晃,浑身上下多处伤口快速愈合,体力消耗过大,只好收起妖剑灰溜溜坐了下来。
风之痕抬起头,慢慢道:“你徒弟?”
孤独峰的风似乎终于多了一丝宽容,不再显得那么偏执而无情。某种意义上秦晓川一开始的认知并没有错。在这个时候的风之痕,仍然还出于风中悟剑的过程,并没有完全摆脱过去那位以杀悟剑的魔流剑的影子。
“是一名还算肯学的后辈啦。不过现在看来,孤独峰并不适合他。”忆秋年抚着下巴,忽然道:“吾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就在瞬间,秦晓川抬起头,仿佛能感觉四周风力再变,由之前的轻柔而慢慢显出三分莫名躁动。
是战意!
当忆秋年出现之后,风之痕全部精神集中到剑痞身上,才让旁边自我疗伤的秦晓川相应感觉轻松了一些。忆秋年时机掐得分毫不差,正当时风之痕眉头一扬心有所动之刻,蓦然后退一手再按秦晓川肩膀,毫不客气将他整个人带起来:“再见。”
一刹那,两人已远离了孤独峰。
这车开得太快啦。
呼,狂风大作,四周一切瞬间模糊虚幻成一团!车速飚得太快,秋老您等等!
麦这样,会吐啊
等忆秋年终于松开手,任由秦晓川转着圈地抱住一棵树。他基本上一脸死寂,已经辨别不出之前是从哪儿来,更别提回忆孤独峰所在的位置。甚至秦晓川有一瞬间,再也不想跟任何人提“风是什么”这个问题!
“所以,你悟了吗?”
“风,不适合我……”
“哦,好悟性。”忆秋年态度和蔼:“要再来一次吗?”
不必!路边的黑车不能搭!
秦晓川站直,正直道谢:“我已知道该怎么做了。”孤独峰一战,真正让他收起经历过论剑海后内心产生的一丝轻慢,而体会何为剑者之上层。
风,属于自然,属于“魔流剑风之痕”,却不属于秦晓川。他一开始眼中见到的风,来源自然,从未与自然割裂。而当他试图独立去看待风时,却已无形丢失了身边的“自然”。风之痕所体悟到的风,纯粹就是风之极致;风之狂野与风之冷静,形成了两种不同却又相似的剑路!
但这一点,并不适合秦晓川。他本从自然而来,不该因此局限自己的眼界。他拥有与自然山川最为贴近的妖灵之心,能以不属于人类的角度去认识“自然”!却也意味着在他眼中,风不可能单纯是“风”,而是气流的波动,是树叶的颤抖,是沙石的飞扬。这正是忆秋年忽然改口,说孤独峰并不适合他的原因所在。
在最初悟剑时,秦晓川以为自己掌握的是与剑法最为贴合的意境,风;但在生死之间,他体会到风的两种极为纯粹的剑意,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别。秦晓川有一点明白,也许自己的剑法要更上一层,还是需要继续当年傲峰织剑师冷滟所指点的那条路,体会万物之心,以包罗万象之交融,来创造一种近乎完美的剑意!这也许和箫中剑正在摸索的登峰造极,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道。
或许,也是最适合他的出路。
“吾还是那句话,你的剑意,与吾曾见过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若是机缘巧合,或许你也能见到他。”忆秋年洒脱道:“再会了!”如同风无声吹过树林,一眨眼功夫,四周已只剩下秦晓川自己一个人。剑痞忆秋年来得毫无踪影,走得并无痕迹,只有风吹起一片落叶,仿佛某种指引,指向了某一方位。
整个苦境所有剑客中,唯有少数几人能如忆秋年这般将出行的速度发挥至极。曾经秦晓川以为自己也能是其中一位,但现在,他准备放弃……
占了一处无人打搅的荒山野岭,秦晓川置身树梢上,仔仔细细在脑中回忆起孤独峰一战中所体会到的东西。
此时风从他脸旁吹过,浮动耳边树叶,吹起空中微尘,与从枝叶中漏下的光无形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