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之间的事情有些蹊跷。”
“哦,你说说看。”
陆云泽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我过年时节去江家赴宴。席间说到喝酒,我就顺便提起了关林镇关家食肆的酒菜如何好。然后女眷那桌上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小妇人时不时的往我看来,我当时还以为那妇人有意于我。后来才知道那人正是江宁臣的宠妾关明珠。那关氏抽空便问我可认得那关家食肆的小东家关屠苏。 我自然说认识,她便随口问了我几句。当时我喝得半醉并没有多在意,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那关氏在问起屠苏姑娘时,那眉眼间倒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怨气和杀气。”
陆云岩不以为意的答道:“我听说那关明珠之父关厚勤停妻再娶,为攀援富贵,抛弃糟糠之妻。其现配陶氏素和屠苏一家不和。你问了她还曾想将屠苏送给重病的我当冲喜小妾,若真是良善之辈,怎能如此行事?关明珠受其母调唆,自然也会对屠苏心有怨愤,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也有道理,还有一件事就是后来我向屠苏提到关明珠时,她的反应也很奇怪。”接着陆云泽便把屠苏当时的反应细细说了一遍。
陆云岩却释然一笑道:“她想得也对,那关明珠一向与她家不和,而且又享惯荣华富贵,你纵使想赎,人家说不定还不愿回呢。屠苏行事一向大气,我从来不曾听她说起自己陶家的一句坏话,反而是陶氏将她的闺名污得一塌糊涂,若不是她,母亲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对屠苏误会重重!”
陆云泽说一句,陆云岩必有话来辨。到最后,陆云泽只好苦笑着说:“大哥,如今我们俱是猜测之言,一切还等外班衙役以及李师爷回来再说。”
两人说着话,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李师爷和几个捕快才急匆匆的回来。
“大人――”李师爷看了看陆云泽,不由得顿头话头。
陆云岩说道:“你说吧,他对于此案也略知一二。刚好一起参详参详。”
李师爷点头继续朗声说道:“晚生去关河村查访了大火烧过的残砾,又走访了几家乡民。只是着火当晚,正值夜深人静,并无人证在场。”
陆云岩点点头,又问道:“关厚勤夫妻可是葬在关河村?”
师爷点头答是。
陆云泽则道:“那江宁友则是葬在云州。这可怎么办?”
陆云岩则道:“这也好办,待我写了堂谕,着外班捕快带着仵作前去云州,并请当地官府从旁协助,查验尸身便可。待证据搜集再开堂审案。”
李师爷道:“大人果然高明,另外还可以顺道传那原告来此。”
李师爷看了看了左右,陆云岩看他还有话说,便屏退了众人,请他到内房说话。
李师爷掩上门道:“晚生在起火之地翻找多时并没找到什么证据。只是有半块门板甚为稀奇。”
陆云岩忙问:“怎么稀奇法?”
“那门板下半部分已经被烧坏,上头还有小半块,但外面却还插着一块木棍。将门从外面锁着了。晚生就问关家两位妇人,两人都说这门板确实是死者关厚勤夫妇所在房间上的。”陆云岩听了半晌不言,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缓缓问道:“李师爷,听说你家也在附近。”
李师爷拱手答道:“晚生是本镇下河村人。”
陆云岩又问道:“那你对关家一家的纠葛可知道一些?”
李师爷偷眼观瞧陆云岩的脸色,字斟句酌的答道:“自是风闻一些。”
陆云岩看他答得谨慎,再想想他这几日的行止,似乎一直有所隐瞒,自己说什么他都顺着说。他自是相信屠苏是无辜的,但同时也想将事情弄个清楚。他少年时也曾有过宏志,将来若有机会为官一方,一定要留清名在人间。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件,心中当然希望办得清楚妥当。
想到这里,陆云岩便叹息道:“李师爷,当初崔大人把你推荐给本县时,说你虽久困科场,但仗义执言,机敏公正。本县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欣然接纳――是以你不必有其他想法,只管公事公办即可。”
李师爷默想片刻,面有中愧意的说道:“大人明公高断。晚生昔日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晚生今日就实话实说了吧。不当之处还请大人指教。”陆云岩点头,示意他讲。
李师爷道:“晚生先前对此事略有耳闻,再加上今日走访,颇有一些拙见。那被告关屠苏,年纪虽小,性子却是泼辣果断,多人称她比男子还要强。她父亲关厚勤与其母林氏一向不和,后来又不知怎的,关厚勤竟怀疑关屠苏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家时时常毒打。后来关厚勤离家出外行商,一去九年不归。九年后――即是两年前,突然衣锦还乡。原来那关厚勤竟然在外停妻另娶,新妇便是云州陶家的独生女。”陆云岩点头道:“这些本县略有耳闻。”
李师爷笑笑便略过这节,继续往下说道:“那关厚勤先搁到一旁,我再与大人说另一件事,也是我听来的,但我揣摩了一下应该大部分是真的。”陆云岩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事情也是发生两年前,那关屠苏大概十二岁时,关家在镇上卖些小吃积了点小财,后来又租下了铺子生意倒也红火。就在这个时候,关屠苏的祖母高氏和前二儿媳妇杨氏眼红关家的生意,想来占便宜,那林氏是心软之人,一向孝顺,也想着干脆遂了高氏的心愿罢了。谁知那关屠苏却坚持不愿,又是叫穷,又是口出讥讽。嘴中说当初她家穷时,没人肯来接济,如今看自己富了就沾上来。人要要脸,树要要皮之类的。高氏和杨氏愤恨不已,到处说她的不是。后来两人见明的不成,便想来暗的。遂伙同镇上的胡掌柜要将关屠苏的娘林氏强嫁出去――那胡掌柜因为关家抢了自家的生意,眼红心妒。再加上当时关厚勤被人讹传死在外头。林氏彼时名义上是个孀妇。因为林氏娘家不中用,婆家族人也受了高氏的好处一概不管,眼睁睁的看着林氏被逼嫁以吝啬出名的胡员外……”陆云岩听到这里,不由义愤填膺。
李师爷故意停顿到这里,陆云岩拿眼看他,他也不敢再卖关子,便将关屠苏怎样带领众人大闹胡员外府,然后众人惊奇的发现杨氏李代桃僵竟成了胡家妇,高氏心神恍惚之下被众人踩伤,关耀祖夫妇气得卧床不起的话说了一遍。
陆云岩听完,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话我先前也听过,但本县觉得这事她做不出来,或许是别人所为也不定。她当时只有十二,自小生在乡间如何能想出这等环环相扣的计谋!”
李师爷却怪怪的一笑道:“大人请再想想,当时的关家是墙倒众人推,谁也不敢相帮,除了他们自己一家还能有谁?再看看关家四兄妹,大的关毛勇猛有余,智计不足,二的关文乃是一谦谦书生,素习孔孟之道,四的乃是一稚龄女娃,更不用提。做此计者唯有关屠苏也。还有那高氏杨氏以后皆是对她恨之入骨,那杨氏死之前还试图诬害她家……”李师爷一件件有理有据的分析下来。
“杨氏也死了?”陆云岩略一吃惊打断李师爷的话插问道。
“杨氏刚死不久,此案是北安县的知县大人判的,已成定案。前面说过,那胡员外之吝啬刻薄在全乡出名,三个妻子皆是非正常死亡,杨氏忍耐不住,便伙同胡掌柜勒死了他,然后试图嫁祸关家,不料却被关家的帐房和忠仆发现。杨氏遂被拘捕,如今已死在牢中。不过,晚生听闻她死前已近疯癫,还说她此生最恨的不是胡员外,而是关屠苏,都是关屠苏毁了她。但知县大人说她已然疯癫,况关屠苏是闺阁少女,严禁此话传出来。”
陆云岩越听心越冷,脸色也愈来愈沉。
李师说完这番话后,陈词结语道:“是以,晚生认为被告先是对婶母祖父祖母不孝在前,又对其生父情义淡漠。倒有这个可能。眼下只需细心搜集证据,到时开堂审问便知真假。”陆云岩心中翻涌不停,面上却不露声色。思索多时,才沉声说道:“深劳师爷了,你先去歇息吧。本县再着人去查。”李师爷拱拱手告退。陆云岩独自枯坐在案前,默然不语。
次日,陆云岩派了几个外班捕快带着仵作前去云州一是去验江宁友的尸体,二是去传原告关明珠。而这边他又派了贴身小厮时时去关河村明查暗访,越查他越觉得此案可疑之处甚大,越查心也越凉。同时他又派人暗暗盯着关家食肆,不过关屠苏仍是跟往常一样进进出出。只是其家人虽则神色平常,但却笑容寡淡,似有隐忧。这些细节都被皂吏和小厮报了上来,陆云岩一一记录下来。
陆云岩这边在忙碌查案,屠苏这厢也没闲着,她和关忠整日忙个不住。
屠苏本想请一个讼师来为自己辩答,无奈关林镇是个小地方,有名的讼师没有,半吊子的却有不少,但观其口才见识还不如自己呢。最后,她干脆准备自辩。这几日她每日钻在屋里看律法书,自己先写讼词,然后再让关文润色。
眼看着就到了第四日晚上,她正看得入神。突听有人敲门,屠苏合上书扬声问道:“谁?”
“东家,小生回来了。”除了苏中晨还能有谁。
屠苏开了门让他进来,苏中晨一脸风尘之色,见了屠苏忙拱手正色道:“东家,小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小生自幼苦读圣人之书,这次请让小生来当东家的讼师。凭我腹中万卷书,三寸不烂舌,雪洗东家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