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阿彻没来看我,据说在正殿批阅奏章直到天明。只托内侍来给我纸书一封,上面流利优美的字迹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信上还附着一支娇嫩的橘花。
他知道我喜欢那个味道。
我拿着信笺,久久不愿放下。口中喃喃吟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是这个意思,告诉我:我与他很快就要携手共度此生,又何必在朝朝暮暮?
而我看着那缠绵的字句,竟觉得周身清冷,心中浮起不祥预感,如墨汁滴在水中,氤氲开来。
佳期如梦,佳期如梦……梦。
我蜷在床边,早令侍女们将那几只箱子搬去院子里檐下,离我甚远了,然而……或者是心理作用,依然感觉到那只硕大的珍珠,缓缓逸出一阵烟雾,朝我缓缓蜿蜒过来……
那烟雾中是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
我握紧临安给我的小瓶,似在茫茫大海中寻到一片浮木。
第二日我心绪勉强好些,这日乃阿彻――星君的登基大典,三界加四海纷纷来朝,规模极盛大。我没有出门,然而依然能闻到那香花与焚香的味道,处处涌动着喜气。小书告诉我城里举道欢呼,自发献上来的花几乎将车辇半埋,星君威望一向高,毫不奇怪。
他的原定计划是登基礼同婚典一起举行,然而考虑到登基典礼来的宾客甚多,怕其中有对我不利之人,于是延后二天,尽量低调举行。他曾歉意地问过我,是否会责怪他?
我不怪,我很明了。
只要可光明正大的作为他的妻子,又有何不能忍受?
只是今日,我难免依然有小小的酸楚。
我在房中掐指计算,在天界圣所――琅琊台焚香祝祷之后,就将由白龙所驾御辇在±腔啡迫Γ芡蛎翊赜抵螅氐教旃=幼潘暮@幢鼋运嗔16谡罹虐俳装子窠紫拢凶罡呃瘛
我唤了临安聊天,却常常词不达意。说得几句我便遥遥望着东方的正殿,心中想象他的身姿。
小书之前唧唧喳喳地跟我道:殿下今日仪容犹若创世神。
今日也许是他最重要的一天,我却不能在他身边。
从此以后他就是这最高界的帝王,无上的权威,神上之神,光耀盛世。而我呢?我是否有这种自信,和这个能力,并肩站在他身边?
下意识地,娥英姑姑当天的话又浮现在我耳边:“小公主,千万不要爱上帝王!”
我心一抽痛。姑姑,对不起。阿若让你失望了。
临安静静瞧着我,眼中含笑:“师姐,又想什么呢?”
我自嘲一笑,撇撇嘴:“我啊,觉得有点没自信。”
临安一笑,给我沏了一杯茶:“师姐为何要没自信?你很好的,真的很好,我这些年走遍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如花少女,然而论心底纯善,真的还没有人能够与师姐相比。”
我心地有些暖,虽也知道他是安慰我。正待开口感谢他,却听他问道:“师姐可知道离魄珠么?”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突然想起那年在南极听到的那两个孩子的对话,便假作想了想,饮了口茶才道:“似乎听见有人说过,却想不起哪里了。”
我不是不相信临安……不过,既然那是那两个孩子的秘密,就替他们保密吧。
我想着,几乎有点要微笑了。
临安看着我,目光很深:“师傅在寻找那个东西,然而上穷碧落下黄泉却无果……”
我有些迷惑,依照师傅现在的修为,还有什么是一定要找的?
看临安欲言又止,我决定问出来:“师傅为什么要找那珠子?”
临安道:“我们也不知,只是师傅表情严峻,说那东西失落已久,若是不找出来,三界生灵都有危险。师傅最近闭关,很可能也和这颗珠子有关。”
我“啊”一声:“有这么严重?为何师傅不告诉我?”
临安道:“师傅大约不想累你担心,毕竟你所负的重担已经太多。”
我摇摇头:“我虽是已被放逐多年,怎么说师傅毕竟未曾逐出我,也是师门中人,你们怎么也不能忘了我。”
临安轻叹一口气:“那离魄珠,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形状……师姐,临安有个不情之请,你大婚后,如果可能的话,关注一下四海所贡的奇珍异宝,说不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我正要详细再问,忽然门被叩响了,一位仙官急急走入,我看一眼,便认出是阿彻身边的内侍,似乎叫灵枢。
他在小书耳边急急说了几句话,小书面色有变,摇摇头,又摇摇手,似乎不肯进去唤我。
我站起来,径自走出回廊,清声道:“可是有什么事?”
灵枢对我行一礼,面色有些焦急:“殿下……不,陛下,他在正殿被东海龙王为首的一干人等困住,他们非说依照祖宗规矩,登基大典需要未来的天后叩拜,要公主您去正殿不可。陛下严词拒绝,现在气氛有些僵,长久下去恐对陛下不利。小的偷偷跑来,拼着被责骂的风险,便是想请公主一起想个法子。”说完,叩拜下来。
我不假思索:“我去。”
灵枢面上浮起一丝感激,却又有些担心:“公主便这么去?”
临安也过来,关切地看着我:“师姐你这一去,便成了箭靶子。”
我道:“横竖大婚那天也会成众矢之的,不如早历练一下也好。”
临安抓住我肩膀,用气声在耳边道:“千万记住那个小瓶,以防他们忽有变故……”
他是真的很紧张,脸色都白了。
我点点头,冲他一笑:“你师姐这么厉害,还怕那帮老头儿么?”
回头对小书铮铮道:“小书,给我梳一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