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阿狸的心意。二者他和司马煜在这件事上还有默契,不比出输赢来,谁都不能做这一步打算。
就笑道:“你若在家里闷得慌了,就给七妹写信。想来我婶娘的面子,你阿娘总会给的。呃……别说是我教你的。我日后还要上门的。”
阿狸“噗”的就笑了出来。
又说:“阿琰太年少了些,时常气盛,还托你多看顾。”
谢涟笑道:“应该的。”
他这么说,总是比别人更让人放心些。
谢涟依旧将阿狸送到柳树下。
一直望见阿狸牵着小丫头的手,消失在深深的巷子里,才将绦穗取出来看着。
那穗子他攥了一晚上,这么冷的夜里,竟也微微有些汗湿了。
他并不讲究装饰,也比不出好坏。只是这么看着,心里便如被暖洋洋的日头照到了一般,无比的妥帖安稳。
才要收起来,背上便已经给拍了一下。
谢涟就稍稍有些头痛了,“阿丑?”
果然是卫琅,吊儿郎当的绕到他跟前去,伸手便要夺了那穗子去看。
谢涟一把握住了,晃过去――笑话,什么东西到了卫琅手里,还能再拿回来的?旁的也就罢了,这个是不会让他碰的。
卫琅也不再去抢。他手上原本就满满的,左边泥猴,右边糖猴,头上除了饕餮面具,比崔琛还多叩了个猪头面具。此刻正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塞进嘴里去。也实在抢的力不从心。
含含糊糊的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手上攥的东西别让第二个人看见。”
谢涟就有些好奇,“怎么?”
卫琅用糖猴指了指,“同心结尽千千缕――你说怎么?”
谢涟一时就有些发懵。他知道阿狸不可能私下馈赠他这种东西。只怕她也只是觉得好看,并不真明白这是什么――也只有卫琅这种从小长在闺阁里,被一群长姊百般荼毒的人,才会知道这种东西。
然而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自然是不会让卫琅看出来的。
卫琅再伸手去指的时候,谢涟早已经将东西收进了怀里,一本正经的道:“你看错了。”
卫琅:……再提醒你我就是猪!
“好吧,我看错了!总之你小心收好,别让王琰看见,不然有你烦的!”
谢涟也不与他争辩,只问:“你怎么来了?你家会没灯看?”
谁都知道,花里胡哨的东西,卫家从来不落人后。他那些阿姊生来就都是美人,又爱打扮。随便在头上插根荆条,额上贴朵黄花就能风靡全城,引得万人效仿。永远走在时尚前沿。
上元灯也总是他家的最精致巧妙。
卫琅那种穿女装都力求完美、不露破绽的性格,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卫琅眼睛闪了闪,就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跟太子一道出来的――我不是他伴读嘛。”
谢涟:……=__=|||
“太子殿下呢?”
卫琅眯了眼睛,微微地仰起头来,“你自己猜啊?”
――太子来还礼了。
人日那天阿狸不是送了他一根穗子吗。太子觉得,古人说的很对,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来二往,阿狸知道了他的品性,就不会再对他心存偏见了。
收了人家的礼却不来还,成何体统!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是该来见阿狸的!
可惜当日他忙着帮卫琅善后、听他阿爹训诫,实在抽不出空来。
等他终于有些闲暇了,忽然发现,阿狸家他进不去了――也不是进不去,而是他一出现,阿狸家里就会一本正经的出迎,恭恭敬敬的把他奉为上宾,仔细招待,招待完毕,再恭敬送回。他根本就没机会溜进内院去。
太子对这一招太熟了!当年他想出去玩儿时,他殿里宫女太监们就是这么一刻不落的看着他的。
但是他不可能用对付宫女太监的手段来对付阿狸一家子。
好不容易想到,上元节这天,阿狸可能会出门,便守株待兔来了。
他照旧带了一把金灿灿的樱花草。
路上遇到卖泥塑的小摊贩,看到摊子上泥老虎做得憨态可掬,拍一下屁股还会汪汪的叫,大感新奇,便抱了两个来,想送给阿狸解闷玩。
他怕再让王家下人看见了,便只等在偏门外边。装出路人看灯的模样来。
此刻已经徘徊了小一个时辰。
天阴欲雪,乌云蔽月。初初等着时的兴奋期待已经平息下去,却依旧寻不见阿狸的踪影,他渐渐觉得有些冷渗。
只是心里固执的觉得,他是能碰上阿狸的,便拖延着不肯离开。
他确实是碰上了阿狸,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阿狸进了巷子,一眼便望见他在游荡。她心中百般滋味杂陈,却并不想再纠缠不休。便绕到另一边的角门进去。此刻已经回到闺楼上。
从楼上望,可看见巷子里的灯火,偶尔有一些角度,也可以看见他望过来的面孔。
阿狸便不点灯,只靠在阁楼窗边,微微开一条小缝看着他。
其实他现在还是个孩子――阿狸想――他跟她所认识的司马煜完全不同,人胜节那天她便已经知道了。此刻她心里微微酸楚的感觉,只是一种移情。
但她还是安安静静的躲着,在还能看他的时候,再多看他一眼。
司马煜的脚步停了下来。
月亮已经完全被遮住了。
只是一会儿功夫。雪花先是一片片,继而纷纷扬扬,漫天漫地的飘落下来――这一年江南孟春开始返暖的时候,居然又下起雪来。
整个建邺城的天空都是白蒙蒙的大雪。秦淮河畔的笙歌笑雨像是顷刻间都消失了,万籁俱寂。
只他一个人,怀里捧着一束樱草花,两只泥老虎,傻乎乎的等着一个未必会出现的人。
他靠着角门前的台阶坐下来,看雪花化在樱草花上。
他捧着那两只泥老虎,不知道说给谁听,“这个是老虎,是不是很可爱?而且只要拍一下这里,就会叫。”
然后他拍了拍老虎的屁股,拍一下,它便汪的叫一声。
这个雪夜里,只剩这么一种声音。
他的说话声便也越发的低了下来,“……这一只是你,这一只是我。”
巷子口已经有宫车驶进来,是有人来接司马煜回去了。他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等泥老虎空腔里回响的声音散了,终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和灰尘,起身离开。
他最后抬头望了一眼墙的那一边。
司马煜上了马车,远远的驶过了朱雀桥。阿狸才从闺楼上下来,推开角门,拾起他留下的花和泥老虎来。
这种泥老虎是北边传过来的东西,阿狸在来这个世界之前便玩过。
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一只老虎,反而更像一只傻乎乎的大狗,连叫起来都是“汪汪”的。
阿狸拍了两下,听着那叫声,不觉就将它抱进了怀里。
她叹了口气。白雾凝成,大雪悄无声息的落下来。一夜未停。
很多时候人都是骗不了自己的。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心永远都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