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让他感到疼。
直到天快亮了,她将收拾好的行李箱塞给他,“走吧。”
白翼转过身,连头也没回。
她站在阳台望了很久。
喜欢。
真的喜欢你。
[2010]
dk越来越红了,唐姿快毕业了,两人都越来越忙。
大多时候两地相隔,一周也见不到一面,夜里不舍得挂电话,煲电话粥,时间换来的是长长的话费单。
从岛国回来之前,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有提前通知她,白翼就回到了租房,可是她不在,手机也打不通,房子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又过了两天,在十字路口遇见了她。
一个没有约定的遇见,一句话也来不及说,时间换来的,是擦身而过的距离。
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生活有时候比音乐电影小说更狗血,因为它根本不考虑逻辑。
白翼低着头,对自己轻轻一笑,拿出手机拨她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她客套的一声:“你好。”
他说:“是我。”
听筒里的她很惊讶:“你回来了?”
白翼说:“回来了。”
“等等,”唐姿避开,小声说,“我晚上回家,这会儿正在上班。”
“你在上班?”他问。
“……嗯。”
“那就不打扰你了。”
空荡荡的听筒,一片狼藉的七月。
——我看过你笑——蓝宝石的火焰在你之前也不再发闪,宝石的闪烁怎么比得了你那灵活一瞥的光线。
想起那首拜伦的诗。
一起撕掉的日子,一起做过的傻事。
他看过她哭。
他看过她笑。
他是她的守护神,他是她的圣诞老人。
他赞美她所有的优点,他接受她所有的改变,
他妥协她所有的坚持,他原谅她所有的抱歉。
直到最后——
他终于看见了她唯一的缺陷。
唯一的……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不属于他了。
……
没有人提出分手。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过夜了,白翼跑完亚洲专场回来的那晚,唐姿去了破车库。
黑色的连衣裙下,是她精心挑选的新内衣,她买了他喜欢吃的烤鸭,来到live house的后台,蹑手蹑脚的,轻轻的,推开门……
沙发上有两个人。
他身上的刺青几乎灼瞎了她的眼睛。
闹了一通之后……
“那个女的是谁?歌迷吗?”
“你也看见了,那种情况,是个男的都拒绝不了,玩玩罢了。”
“……”
在破车库live house的后台休息室,年轻的他们第一次打架,两人厮打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怨恨,是唐姿先动的手,口不择言地骂他:“那女的诱惑你,你就上?你还是人吗?畜生!”
白翼站在那任他打,“那男的也诱惑你了?你上了他的车,你们去了哪?”
“他……他只是……我……我还没答应他……”
“宝贝儿,好车不需要备胎。”他说。
……
还是没有谁正式提出过分手,唐姿工作了,偶尔会去白翼家,探望白雪和奶奶。
白翼依然整天都在玩乐队,全国各地的跑,她一直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不管对方怎么冷落。
奶奶看这女孩子死心塌地的要跟自家孙子,却被白翼欺负的太可怜了,倒是很疼爱她。
大约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白翼不怎么回家了,忙着赚钱给小妹读书,忙着养家。
他的身边开始出现女人,接二连三地交女朋友,根本不好好对任何一个女生,每隔一段时间就换女友,带她们同进同出,从不回避唐姿。
多少次她在live house门口,看见迎面走来的白翼叼着烟,搂着陌生的女生。
身边的闺蜜都在劝她放弃,还在背地里嘲笑她。
搞摇滚的男的有几个安分的,男朋友不要她了,她还死缠烂打。
当年有多炫耀,这时就有多打脸。
最终,唐姿还是没有承受住这种压力和他的冷暴力。
因为白翼有一晚,把女人带到了那间租房,那是他们的家啊。别的事,唐姿都可以接受,但这个,打死她也接受不了。
终于崩溃了。
……
没过多久,这间租房就空了。
白翼最后一次回去,发现唐姿从家里搬了出去,拿走了所有的行李。
终于离开了他。
……
[2019]
十年后,回到这个屋子,两人都不是年少了。
唐姿在浴室为他洗完衣物,又去厨房忙活,“熬了鸡汤,记得你以前喜欢喝。”
“我吃过晚饭了。”他说。
“可是已经炖上了啊,”唐姿说,“等两个小时就好,到时候就饿了。”
“我没说要过夜。”白翼坐在飘窗上,望黑漆漆的外头看
唐姿也不强求,洗了手,也坐到窗台上,两人一起往黑漆漆的胡同子望去。
“唱歌吧,想听。”她提议。
“不唱,废嗓子,明天要登台。”白翼说,“你唱吧,记得当歌手不是你的梦想吗?”
她笑着说:“哪来的梦想,小时候的傻话罢了。”
因为当歌手可以登上舞台站在你的身边啊。
他侧头看她。
她只笑。一阵风吹过,长发飘飞。
受不住他的注视,于是她小声唱歌给他听。
她唱:“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白翼:“草,别唱了,瘆得慌。”
唐姿:“这是我的心声呀。”
一如十年前年少模样。
两人挨着坐在窗台上,窗外夜景与从前相比没太大变化。
灰突突的天空,朦胧胧的月亮,空荡荡的胡同,破烂烂的自行车,到处都是贫穷的气息。
唐姿注视着他的侧脸,告诉他:“翅膀,我打算和林轩铭分手……”
白翼:“所以?”
唐姿一把抱住他,力气很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发抖,“我们重新开始?”
白翼:“……”
忽然间,白翼不能抑制地大笑起来,寂静的房间里,他的笑声让唐姿觉得毛骨悚然。
他笑了很久很久,问她:“大姐,你爱跟谁跟谁,关我什么事?”
她愣了愣,愣了很久,然后也和他一起笑,她眯着眼睛,对他说:“可是我最喜欢你呀。”
白翼嗤笑:“喜欢我的女人多了,你算老几?”
唐姿脸一僵,半晌才问:“你睡了多少个女人了?”
“生气了?还是吃醋了?”他笑得前仰后合,忽然敛了笑,盯着她不放,“你被男人睡了多久了?”
唐姿:“……”
“半斤八两。”他看着窗外。
十年后的她,黑长的直发比从前更柔顺,他像以前一样在她发火时,把她拥在怀里,“想做吗?”
她说:“翅膀,我真的放不下,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他笑:“姐姐,除了床和钱,你还有资格喜欢别的吗?”
唐姿:“……”
白翼:“做不做?不做我走了。”
……
已经夏天了,这个屋子还是很冷。
不那么温柔,也不再宠爱,她忍着,没有抗拒,发抖,僵硬,落了泪,却没有哭声。
“唱首歌?”他笑着说。
她哽咽:“你过分了。”
白翼:“唱吧,兴头上,不想看你哭。”
她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在疼,嗓子像要裂开:“夜深,你飘落的发。夜深,你闭上了眼。这是一个秘密的约定,属于我,属于你。”
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
她伸出手去,抱住身上的人,手指轻轻地攥拳,又缓慢地打开,睁开眼时,她看见,手心里始终空空如也: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那晚爆满,夜里十点,嘉宾驻场乐队dk登台,容修只唱了一首歌。
伴奏没有停下,容修从麦架前离开,来到他的贝斯手身边,对他微微颔首,把c位交给了他。
台下掌声雷动。
接下来就是贝斯手白翼的表演时间。
很多摇滚乐手们羡慕地仰头看着舞台上,不同于其他乐队,dk每次登台都让人惊艳感叹。
上次是容修和沈起幻合唱,这次是贝斯手主唱。
据说容修还给白翼的原创编了曲,将来就由他主唱他自己的歌。
白翼的嗓音没有容修那么有辨识度,也没有更多的演唱技巧,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抓住听众的耳朵,很直白,很真诚,很大众。
接地气,就像和哥们在ktv一起玩耍,拉近了面对面的台下歌迷的距离。
这次贝斯手的舞台试唱,刚开口就让人眼前一亮——
“喝醉的人还在不休,
“说留下的人早已远走,
“沿着街灯一直往南走,
“没人会停留。”
旋律不是震撼耳朵的摇滚,而是有些流行的曲风。
这是白翼自己选的歌,容修犹豫了下就同意了——风格是白翼喜欢的,原创也是这种,给他的那三首歌做铺垫,音乐平台数字发行是容修为他铺出的一条路。
白翼的左右两边是井子门两位重量级的吉他手,容修亲自为他担当了主音,沈起幻则是旋律,多宝也从大犷家里回来了。
白翼站在麦架前,平实的嗓音就那么随意地吐出来:
“你是那年最烈的酒,
“让少年醉上了心头,
“有人哭着喊你别走,
“却没学会挽留。”
……
远处的吧台,唐姿怔怔地望着舞台上的白翼。
走过的,终究还是过去了。
喜欢过,但是不能喜欢了。
无能为力,喘不过气,仿佛一夜之间挣脱了年少时期,就像一万颗星球脱离了轨迹。
从离开他那天,她就开始伤春悲秋,发现世上有很多事不能强求。明耀的黑暗了,温暖的冻结了,全宇宙都崩坏了,全世界都是错误的……
“那年你哭着说时间好怕,
“现在你一人在人群里挣扎,
“你学会笑了吗?”
白翼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失踪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两人谁也没有提出过分手。
她一直没有结婚。
但是时间并未因此而停滞啊。
停住的是自己。
已经三十二岁了。
大概要等多少年,才能察觉,扼住喉咙让她窒息的其实是自己。
苛刻的是自己。
仍然记得那天晚上,他出现在地心引力,她当时以为自己疯了,竟然能把来踢馆的人看成了初恋的男人。
直到他在台上弹奏贝斯。
望向耀眼的镁光灯,全世界都变成了慢动作。
终于她屏住呼吸,却久久不敢走过去,不知是幻象还是真实。
十年,她没有离开这座城市,没有回老家。
终于又遇见了他。
一个没有约定的遇见,一句话也来不及说,时间换来的,是见面不相识的距离,还有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窝里打转的情不自禁。
那天离开时,他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她笑得眼中噙泪,“白翼,十年前,我的初恋。”
他只是眨了眨眼,转身就走了。
什么也没对她说。
好像从没付出过感情。
走过的,终究还是过去了。
时间留下了美丽,和一片狼藉。
他唱:这城市风总是很大,孤独的人总是晚回家,谁的身上没有疤?
唐姿坐在高脚椅上,移不开视线,像是站在世界中央,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了,忽然她觉得受了伤,一颗一颗止不住有泪珠溢出眼眶。
年少时离开他,她从没哭过。
却又好像哭了很久。
十年那么久。
再相遇时他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想了很多。
一首歌那么多。
——你是那年最烈的酒,让少年醉上了心头。
“明天我在何处天涯,
“那时你在谁的伞下?
“他能否把你送到家,
“你学会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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