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廿九年五月三十日, 承武帝驾崩。
洛平孤身上路,在回秣城的途中, 听闻了皇上薨逝的消息。这一时间与当年分毫不差,因此他也知道, 此时的秣城,已是暗潮汹涌。
皇太孙虽然拥有“长子继承制”的庇佑,但弱在年纪尚幼,比不过几位皇叔的老谋深算。即使坐上龙椅,也未必能真正执掌江山。再者,他身边多是先皇一手培植的老臣,效忠的是先皇的遗诏, 并非出于对他的忠诚。
反之, 二皇子周柠、三皇子周朴等人身边,俱是当今朝廷中的新锐力量,甚至那些老臣的子孙,都是站在这些王爷一边的, 他们不愿仅仅蒙承先人荫蔽, 而想要趁这夺位乱局,让自己崭露头角。
所以周棠若是在这种时候前去吊唁,无疑遭到各方势力的倾轧。上一世,他便是被编排为先皇守灵,足足监禁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次,洛平绝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洛平到达秣城时,恰逢先皇头七过去, 新君继位大典在即。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没有停顿,直接赶去了当年的翰林学士、如今的左宗正李元丰李大人府上。
门口的家丁见他一身粗布烂衫,虽没给白眼,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家大人正在午睡,不方便见客。”
“无妨,鄙人等等就是。”
洛平把背上的细软放下,就在屋檐下坐了下来。
家丁见他言行举止温文尔雅,也不好像轰乞丐那样轰他走,便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门里一个家丁牵了条狗出来遛弯儿,那狗一见洛平,竟是赖着不肯走了,小跑着来到洛平身边,呼哧呼哧嗅了几下,坐在他身旁。
洛平瞅了瞅他,不禁莞尔:“威将军?”
汪!那狗通晓人性,听他唤自己,尾巴左右摇起来。
洛平摸着他的脖颈,笑得更欢:“亏你还记得我,不怕我再喂你吃炒饭了?”
威将军眯眼蹭着他的手掌,干脆趴伏下来任他抚摸。
一旁的家丁干瞪着眼,都傻了。他们不认识洛平,不明白主子的爱犬怎会对一个陌生人摇尾乞怜。
“是了,这么些年过去,这城里还能认得我的,恐怕真没几个了。”洛平叹道,“威将军,你也老了啊。”
离开秣城已有近六年,当初正值壮年的威将军,按照狗儿的寿命来算,已是垂暮了。那时候他在翰林院,给周棠带些吃的时,也会在路上分给它一些。没想到这整座城中,最记得他洛慕权的,竟是这只畜生。
左宗正府上的家丁不是白养的,这情形一看就明白了,此人定是主子的旧识,估计还是很要好的那种。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要进去禀报。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就说……故人洛平前来求见。”
那家丁进门没多久,就从门内传来斥责声:“洛平?你说他叫洛平?……怎么不快些请进来!……叫醒我就是了!……谁让你擅自作主的!”
声音由远及近,到了门口,只见李元丰披头散发,趿着鞋出来相迎,衣服上的盘扣都是错了位的。
“慕权,慕权……你可算回来啦,快,快进来坐!”说着李元丰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往门里冲,像是生怕他让人拐走了。
“李大人快别这样,鄙人受不起啊。”洛平状似受宠若惊,“鄙人一介草莽,怎可受得李大人如此礼遇。”
“不不不,旁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当年你可是……”李元丰说到这里顿住了,此时洛平已被他拽进府里,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衣冠不整的,便让洛平在书房吃茶稍候。
威将军一路跟着两人,到了书房门口却不跟进了,它在门前廊柱下乖顺坐下,一双眼四下张望着,炯炯有神。想来是平日里主人训得好,懂规矩得很,知道主人要说要事,就自觉守在门口。
李元丰回来,与洛平寒暄了几句,切入正题:“不知慕权你此次进京,所为何事?”
洛平轻阖茶碗:“为大事。”
李元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此时回来,真真是再恰好不过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皇太孙登基之日,便是那‘大事’开幕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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