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迈克派你来威胁我?”她问,“还以为会是几个‘弟兄’钻出车门,端着冲锋枪逼我回去。”
自从认识黑根以来,凯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动怒。他恶声恶气地说:“我就没听过这么孩子气的屁话。没想到你这样的女人会说出这种话。别逗了,凯。”
“好吧。”她说。
两人走在绿意盎然的乡间小路上。黑根轻声问:“你为什么逃跑?”
凯说:“因为迈克尔对我撒谎,因为他当了康妮儿子的教父,愚弄了我。他背叛了我。我不能爱这么一个男人。我忍受不了。我不能允许他当我的孩子的父亲。”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根说。
她转向黑根,怒气有了正当的理由。“我是说他杀了自己的妹夫。明白吗?”她顿了顿,“还有,他对我撒谎。”
两人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最后,黑根说:“你不能确定这些都是事实。为了讨论起见,姑且假设是真的——请记住,我没有说就是真的——但假如我能证明他有正当理由呢?或者说,有可能性很大的正当理由?”
凯看着他,嘲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律师的一面,汤姆,可不是你最好的那一面。”
黑根咧嘴笑笑。“好吧,你听我说完。假如是卡洛把桑尼诱入圈套,出卖了桑尼呢?假如卡洛那次是存心殴打康妮,就为了引出桑尼,而敌人知道他会走琼斯海滩堤道呢?假如卡洛曾经花钱买桑尼的命呢?那你怎么想?”
凯没有回答。黑根继续道:“假如唐,这位可敬的男人,下不了狠心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杀死女儿的丈夫为儿子复仇呢?假如最终他不堪忍受,指定迈克尔继承事业,知道迈克尔会肩负起他的重
担,承受那份罪责呢?”
“那都是历史了,”凯说,泪如泉涌,“大家现在都很高兴,为什么不能原谅卡洛呢?为什么不能好好活下去,忘了这件事呢?”
她领着黑根走过草场,来到树荫下的小溪旁。黑根坐在草地上,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又叹口气,说:“换了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可以。”
凯说:“他已经不是娶我的那个男人了。”
黑根轻笑一声。“如果还是,那他已经死了,而你是寡妇。也就没什么难题了。”
凯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来,汤姆,一辈子总得说一次实话。我知道迈克尔做不到,但你不是西西里人,你可以把实话告诉一个女人,可以把女人看作平等的同类。”
黑根又沉默良久,最后摇头道:“你错怪了迈克。你生气是因为他对你撒谎。唉,他提醒过你,永远不要过问生意上的事情。你生气是因为他当了卡洛儿子的教父,但那是你逼他接受的。实话实说,这确实是一步好棋,方便对卡洛采取行动。赢得对方的信任,这是经典的战术手段。”黑根苦笑道,“这么说够坦诚了吧?”但凯已经低下了头。
黑根继续道:“我再多跟你说些实话吧。唐去世后,有人设计要杀迈克。知道是谁吗?忒西奥。因此忒西奥必须被处决。卡洛必须被处决。因为背叛是不能宽恕的罪行。迈克尔可以宽恕他们,但他们永远无法宽恕自己,因此反而更危险。迈克尔真的很喜欢忒西奥,更爱自己的妹妹。可是,如果放过忒西奥和卡洛,那就是对你和孩子、对他的整个家庭、对我和我的家人的失职。他们会对我们所有人、所有人的生命构成危险。”
凯听着这番话,泪水滚滚而下。“是迈克尔派你来说服我的吗?”
黑根望着她,真的吃了一惊。“不是,”他说,“他叫我告诉你,你要什么都可以,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一定要照顾好孩子,”黑根笑了笑,“他叫我告诉你,你是他的唐——当然,只是开玩笑。”
凯伸手按住黑根的胳膊。“他没有命令你把另外这些事告诉我?”
黑根犹豫片刻,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你还是不明白,”他说,“如果你把我今天的话告诉迈克尔,那我就死定了。”他顿了顿,“全世界只有你和你的孩子是他无法伤害的。”
过了漫长的五分钟,凯从草地上起身,开始返回住处。就快到家的时候,凯对黑根说:“吃完晚饭,你能用车送我和孩子回纽约吗?”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黑根说。
回到迈克尔身边一周后,她去找神父,请神父指引她皈依天主教。
教堂的最深处响起钟声,召唤罪人悔改。凯按照教规,握拳轻捶胸口以示悔罪。钟声再次敲响,随着沙沙的脚步声,来领圣餐的人离开座位,走向圣坛前的栏杆。凯起身加入队伍。她在圣坛前跪下,教堂深处又传来钟声,她攥紧拳头,再次捶打心口。神父来到她的面前。她仰起头,张开嘴,接受薄如纸片的面饼。这是最可怕的一刻。她必须等待面饼融化,吞下去,才能做她来这里要做的事情。
她洗清罪孽,这个哀求者蒙受神恩,垂下头,交叠双手,放在圣坛栏杆上。她挪动重心,减轻身体对膝盖的压迫。
她排空所有思绪,忘记自己,忘记孩子,忘记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反抗和所有的疑问,然后,她怀着发自肺腑的恳切愿望——渴望相信,渴望上帝能听到她的心声——为迈克尔·柯里昂的灵魂念诵必不可少的祷词,卡洛·里齐被杀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