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当夜由刘爷底下的人护送回了西凉山。
到山顶的宛居时,已是晨曦带露了。
若是往常,这个时辰该是覃夕在外头练功了,可今日他却不在,只剩无用一个人对着靶子蒙眼掷镖。
我知应是覃夕那柳木盒子的事还未完结。他不在,无言自然也不在。
宛居一时少了四个人,骤然清冷了许多。
我蒙着头进屋,一步缓过一步,想着四哥的事是说还是不说。
说,师父疼极四哥定当挂心不已;不说,又拿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况且,师父是这样聪慧机敏一个人。
“月师姐早。”身后传来无用机械干闷的问候声。我转过身瞧他双眼仍是被黑罩遮得严实,通身的褐色衣物被露雾跟汗水润透了,而两丈开外的靶心上立满了飞刀,穗穗流缨在晨风里飞舞得与片片火红的落絮一样。他虽是跟赵妈住在一起,却每日天光微露就从半山的住所跑上来跟着覃夕一起练功。
“你早。”他顺着无言唤我师姐,我却不能唤他师弟。随即问道:“二师兄跟言言什么时候回来?可有消息?”
“听阿妈说,可能今日一早回来。”他解下眼罩,想是勒得太紧眼眶底下有红色凹陷的印记。他口中的阿妈就是赵妈。他跟无言一对龙凤胎都是赵妈带大的,他们视她如母。
“这样……”我蠕喏道,心想覃夕若早些回来还能与他先商量下,眼下……师父该是刚歇下了吧。
师父的作息向来古怪颠倒,都是到寅时歇下辰时起来,也不知赶不赶得上。而我筋骨劳累一夜未眠,也想先睡一会了。
“师姐,阿妈说等你回来就做你爱吃的山椿炒蛋,但现在不是季节,要我问问你用腌过的山椿行不行?”无用突然问道。
我一疑,问道:“怎么要赵妈上来做炊事?阿巧呢?”阿巧是我们唯一的佣人,是个哑巴。平日宛居的伙食都是鹃姨在料理,现在她带事出门,这些事也理应由阿巧来做。好在师父又是吃素得对饮食要求甚随意,所以一般得吃食阿巧还算对付得来。而赵妈却有些年纪了,前些年还得了风湿,师父就不太让她上山来,怕山头的雾气大她身子骨受不住湿气。
“是主说鹃姨一时回不来,等三师兄他们回来恐阿巧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立在原地,两手垂着,跟一粒木桩无异。
我一听便不再纠结,情绪闲然,展颜微笑:师父八成是有了什么新消息。这样也好,不需要费神动脑怎样得瞒她了。
于是柔和说了声“知道了”也就撇下他进了正屋。
上了二楼本想回到自己那室放水药沐,结果发现师父的房门开了道小缝。里面的灯火淡然幽惑地在地上投了弯姜黄浅影,于是好奇走了过去。
还没有推房门,就听到师父曼声招呼,“月儿,进来吧。”
抿了抿下唇只得进房,见师父穿着荷藕色的绸袄和裤子,头上挽着青玉簪子,倚着窗不知在凝望什么。只因她是长斋绣佛之人,手上一串菩提子佛珠还在颗颗不停依次捻动着。
看她的容颜,竟是有些青白憔悴的,让我心疼不已而点点迷惑又再度袭上胸来。
师父虽是形容清减的人,却并不曾有过这样忧心忡忡的状态。真是为了我们吗?我刚这样想转就连连暗啐了自己,怎生如此大逆不道。
她也不询行动结局,只神情疏淡,柔然问道,“怎么四儿没一起回来?”
我深深拜倒下去,恭顺说道:“回师父的话。但四哥……他受了伤,被刘爷留下了。”
她默默多时,我不敢抬头看他表情,深怕她盛怒至极。毕竟,我有愧。
不想她悄悄叹了一息,道:“罢了,看你的样子也知四儿性命无碍。”
我歉意更深,再拜,“月儿太不堪,连累了四哥,还让师父操心了。”
“为师这颗心,未曾放下过。”她袖子一洒,示意我起来,问道:“这一行可见到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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