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阴沉,却终究没有落雪。她没有来送我,父王卧病在床,亦不能送。我踩着孤寂的步子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站在城楼的阴影里躲身望着我离开。她在教我适应孤决,主掌纳兰山庄,握起的是另一个天下,亦需要一份寂寞。
那一日我跟在干爹身后,干爹沉默了许久终于出声了,“她很爱你,也许……最怕失去的是你。”
我点了点头,她真的爱我,所以才不把我捆缚在寂寞的深宫,宁愿给我一份自由,一片肆意潇洒的天空。她把景隙送上那个孤绝的位置,想她心里更痛,因为她得到了一位幼帝,却也因此失去了一个儿子。她失去了我一回,不愿再失去。而我……只不过是离开。
十三岁,在我离开京都的第五年,景涵皇权势力的牢固到无人能动摇,龙位上的幼年,竟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自省和对权利的敏感,即便他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童。父王知道,他是时候全身而退了。这一次母亲亦没有强留,据说她只笑了笑,就准了。我在接到景涵手函的片刻还是愣了神,我思虑最多的竟是父王真的能舍得吗?!
在山庄和父王日子过得快意潇洒,虽然他每日都在感叹日子惬意,可我知道,他最高兴的时候还是在母亲每年归乡的那些日子。而每当她离去的时候,他常常会呆立于窗旁多时动也不动,即便那身影早已不在。
我那顽劣秉性的父王从不提他有多爱母亲,但我知道他虽然笑得不经心,却比谁都在意。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留在她身边哪怕只能默默地注视着。
他爱了她一辈子,这份爱很复杂,有钦佩,有怜惜,有惺惺相惜,有知己之恩,是一种掺杂了太多敬意和仰望的爱慕之心。爱的太高,竟是触及不到。
他看我的眼神,亦是纠杂了太多看母亲的情绪。所以我坚信,他深深凝望我的时候,只是试图在我眼中寻找那抹熟悉的目光。南宫干爹说过,我生了一双与母亲相似的眼眸,而景涵,是随了那个男人,所以母亲时而看着他忘乎了时间在流逝。
那个男人,我对他最多的记忆就是他一手撑额皱眉处理一件件棘手的政务,却在我误入朝阳殿时愕然停笔,仰头看了我淡然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不同于父王的流光溢彩,他眼神温润,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周身清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他只浅步迎上,好奇的盯着我的双目,浅笑依旧,“你的眉眼很好看,很像一个人。”
“像娘亲。”我记得自己是这样答的,纵然知道朝上的他,九五之尊的他是威严冷峻至极,我却从心底不怕他,反坐在他的膝头答得干脆。父王总是同我说我像母亲,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只觉得自己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点点头,笑得更深:“很像。”
他看我的眼神恍惚了,之后的话他说的不怎么清醒了,“你要是我的皇儿该有多好。”
我没有惊讶他说的话,事实上每次父王醉酒后都会看着我说这般恍惚的话。我惊讶的只是,我听到了他在自己面前没有称“朕”。也许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不像帝王,只是一个满身是伤浑身在痛的父亲。
我的确是他的儿子,这在之后也是证明了的。只是我不喊他父亲,母亲也没有这般要求过,我知道,母亲担心父王会痛,所以她从不在我面前提及如何称呼那个男人。所以我还是称他为七伯,有的时候,他会因为这样的称呼看着我愣神许久,眼神中有我看不透的情绪,不过终究化作淡然一笑,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他出征的前一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竟亲自到端王府探望我,我在装睡,却也偷看了他为我揶被子,温柔的一如一个平凡父亲。也许那个时候,那两个字就该脱口而出了。没想当时不说,到之后就再难说了。我告诉自己,他得胜归来的那一日,我会同父王前去玄武门迎接他的圣驾,我会趁父王不在意,偷偷跑到那个人的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唤一声父亲。我不能做的太张扬,我怕父王会难过。可我又实在想称他为父亲,因为喜欢他温柔的对我笑,那般温润的笑,一如既往在梦中穿梭。
他回来了,没有微笑,只是冰冷的棺木。即便对着冰凉的紫檀木唤那一声父亲已是徒然,我还是这么做了。父王带我入奉先时,我看着棺柩上的滚金漆字,怔怔的唤出了那两个字。
只那一声,再无其他。
就像现在,我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却实在叫不出那两个字。
我看着他,只轻轻点了头,道一声,“好。”
他温笑依旧,回应着点头,念一字,“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