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言声先移开了视线,并让自己坐了下来,稳住身体。
不过,言声觉得自己前胸后背又疼起来了,她便习惯性地握住了拳头,抵在胸口。男孩子怕她心绞痛发作,情急间搂过她便往她胸前抚过来,言声几乎不假思索地,回手挡住了他。
男孩子的手停在半空,嘴角带出一丝苦笑来,问言声:“我是不是不该问你那句话?”
言声便直勾勾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回说:“你不还是问了吗?那我便告诉你。那对小葫芦是我买的。当时,我心里头闷,便去一个征婚网站注了册。只是在那里见许多人的文字而已。后来,便遇到了他。”
言声说完这句,便停了下来。一个人在那儿慢慢摇头,慢慢思量,万般无奈的样子,脸上因着回忆那时的清冷日子,便浮上了一股寂寥神色。
“后来,因这人写的文字有趣,便关注了一下。再后来,红娘说对方托她过来问,能否联系,便与这人网上联系了。当时也只是邮件往来,在邮件里提出来,希望对方来看够我一百次,两人再谈其他。因为,那时候,我不是自由身,他一直不肯签字。”
言声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坐在那儿转头看了看男孩子,脸上浮起一股自嘲:“没想到,我会做这种事吧?说出来,似乎都不象我,是不是?”
男孩子便在那里看着言声,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向言声的眼神又深了些。他每天回来,见言声不是与他谈工作,便是自己网上找资料,看案例,一付身心全在工作上似的,几乎就没见她象其他的女人,上网看看衣服,看看电影或玩玩游戏的,她的生活,的确清寂。除了与书为伴,与琴为伴,她还有什么为伴呢?现在,也只有自己了。
言声深深吸了口气,坦然望着男孩子说:“你既然问了,我就坦白告诉你过往的一切。当时,我想我不能对不起任何人,我得干干净净的才能与人见面,也算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便与这人约着,一定要看够我100次再谈其他。好在,他没有拒绝。我想100次的时间够我自由了。可最后,这人只来了86次就消失了,再也找不见了。”
言声说到此处,只觉心底许久不曾来过的痛楚又席卷而来,辅天盖地的样子,言声就有些喘不过气。这是言声内心最秘密的事,许多时候,她是不愿意碰触的。可这会儿,男孩子问了,她就得告诉他,她不想瞒他。
“当时初识这个人时,我心里高兴,便买了一对小葫芦。”言声说到此处,便停了一停,吞了口口水,继续往下说:“原本想着,只是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要是真能见面,便把这一只小葫芦送给他,算作礼物,毕竟,这个人陪着我也说了不少的话,晚上的时间,就没那么难打发了。可后来,这人不见了。好几年的时间,这人都不见了。我没见过他。”
言声说完又停了下来,眼睛却定定地瞧住男孩子的脸。看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只见过他的照片,而且后来,这人就隐了身,我连他的照片都见不着了。我现在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啊,对了,难怪那天在会议室里觉得在哪里见过,原来,是见过他的照片的,我见过的。”
言声说到后来,头就低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气若游丝般的断断续续,人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又停了好大会,言声才又抬头,呆呆地看住男孩子,接着问说:“没有人知道这一段,除了我,和这个人。他是谁?你心里已经知道了,是不是?那天他跟你到我家,就因为我叫言声,是不是?他不是来看你的女朋友的,而是来看言声的,是不是?”
男孩子没有回答言声一连串的是不是,只是低着头回言声:“我本来不信,但我爸拿出你的照片来。我都没有见过你有这样的照片,可那里头确实是你。那件衣服,我见你挂在衣橱里,从来不穿。刚听说,我受不了。所以,后来就和我爸他们一起回了家。我得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回去后,婚约是解除了,这本来就是我没同意的事。但我爸,他,他不同意我们的事。本来,他不同意我也不在意,但在这件事里,言声,我们好象都错了。”
男孩子一口气把话说完,好象嗓子冒了火似的,把面前的茶水一口喝尽。重重放下杯子,又回言声道:“那晚,我回来,本来想问问你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看到你那晚醉酒的样子,我又问不出口。我知道你一向不喝酒,更不可能醉,你是为了我才醉酒的,我便想忘了这件事。但是言声,你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真相便会伤人。我也想和你索性结了婚,什么烦恼都没了,我们不回家就是了。可是言声,我知道你又不愿意,也知道,我不能瞒着你,你最后要是知道了,难免又要生气。与其让你自己发现这一切而痛苦,不如我现在告诉你,让你来选择,你要我怎么做。”
言声听到男孩子问她,他要怎么做,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选择?我还有得选吗?你还有得选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不是?你们父子轮番上阵啊,我象什么?我干嘛当初要去惹他,你干嘛又要来惹我?我到底哪里错了,老天要这样对我?我人品很坏吗?很坏吗?”
言声一边说,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脸上的神情终于崩溃。
那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直往下滚,连绵不断。男孩子从未见过言声如此崩溃的神情,这一见,言声的眼泪原来是如此之多,多得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言声看到自己的公文包上挂着的那对小葫芦,心里就针扎,站起来,就要把小葫芦扯下来。可绳结那么牢,把她的手指都要勒断了,还是稳稳地挂着,在那里摇晃。似乎讥讽着言声,要她知道,老天一定会以变本加厉的态势把她得到的这一切又都重新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