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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南饭店这一带陆续发生一连串的怪事,却没有引起香港警方的严密追查。虽然来了一打左右的便衣与警察做了一些例行公事上的调查,但他们很快便离去。
“反正他们只有这点能耐。”
终的批评一针见血,香港警察的确有这点能耐。耀眼的繁荣看不到一丝阴霾,街道上充斥着人潮与金钱,但是大小无数的问题呈几何级数暴增,在显示人手捉襟见肘的窘境;另一方面要归功黄老,他与全世界的华侨组织和大陆广东省相关当局有密切往来,所以香港警察不便深入过问。
这一天晚上,终摆脱兄长的视线擅自行动。
“终的器度比我要大得多。”
始曾经向续与茉理透露过这件事,他从不当面如此称赞过终,因为他明白终听了铁定得意忘形,不过这的确是发自于他内心的感想。因为,终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逆境都能苦中作乐,遇到受困或是迷惑他从不动怒,也不曾发牢骚或是怨天尤人,不管命运如何捉弄人,却永远击不倒终。
有反对意见表示:“终只是慢别人半拍罢了。”“终最喜欢幸灾乐祸。”始并不予置评,他坚信自己的想法。
终不知兄长们在他身后的批评与赞美,径自跟小弟来到香港岛的南岸。
他们两人的目的并不是要“白吃白喝”而是要“吃倒店家”众人皆知香港是中华料理的圣地,终对大采购根本没兴趣,他把全副目标集中在食物上,而且他还有一套正大光明的说词:“为了迎接与四姊妹香港司令部的决战,‘上战场之前绝对不能空着肚子’”而这次他身边还带着余是要证明他吃归吃,但绝对不会怠忽保护弟弟的职守,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这个多嘴的小弟在大哥二哥面前扯他后腿。
“万珍大舫”是香港著名的水上餐厅,口味上虽然称不上香港第一,但船上色彩鲜艳的霓虹灯照亮了夜晚的天空与海面,外观与内部大肆混用唐宋两代的花样,装饰极尽热闹华丽,吸引了络绎不绝的观光客。对终而言,这里自然是必经的膜拜圣地。
“只要来一次满足一下好奇心就够了,之后就要偏重口味好的餐厅。”
终一开始对这里的菜色并不抱任何期望,看完附在菜单上的照片后就点了水饺、炸虾、麻婆豆腐跟白饭,算是相当保守的点菜手法。余则只点了福建炒面,接着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餐厅四周。隔着海湾彼岸可以望见大都会万家灯火映照在水面的倒影,船内壁面上有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演义、三国志、杨家将演义等中国古典小说人物的彩绘,突然间余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幅图画上,就在此时——
地板冒出异样的怪声,地面龟裂的痕迹看似一个蜘蛛网,这时整个地板被冲破,圆形的餐桌被撞翻,几名观光客被弹飞。地下喷出大量的海水,淋在目瞪口呆的顾客头上。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此时传来一阵只能形容成怪异的笑声,水上餐厅有72%的顾客被这个笑声吓得不敢动筷子,终与余不在此内,因为他们所点的菜还没上桌。不过只有他们两人能够断定声音的主人是谁,全东半球能发出这笑声的人物只有一人。
“小早川奈津子!”
正是这个怪力女没错,她体格庞大,身穿中世纪的盔甲,左右两手拿着两串链锯。怪力女从地板下以惊人之姿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响亮的步伐来到终与余的面前,终立刻摆好迎敌架势。
“妖怪,你又出现了!”
“放肆!你说谁是妖怪!”
“就是嘛,哥哥。”
小弟责备兄长态度轻率。
“你不应该这样骂妖怪。”
“你们两个贫嘴的小子给我住口!”
小早川奈津子开始咆哮。
“啊啊、我含辛茹苦三十年,终于逮到了竜堂兄弟这群叛国贼,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晴朗的夜空、汹涌的波涛啊!”“什么含辛茹苦三十年,前几天我们才刚交过手,告诉你,最辛苦的是我才对!”
“噢呵呵呵,折磨你们就是我的目的!除此之外,我还要把你们活活剥皮做成龙皮包,乖乖接受正义的制裁往生去吧!”
“不干。”
“由不得你任性!给我到地狱去改过自新!”
此时负责招待日本客人的日本人经理终于姗姗来迟,以质问的口气斥责竜堂兄弟而对小早川奈津子却不闻不问;不用说,因为他不敢招惹小早川奈津子。
“小弟,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可以在人那么多的地方打架闹事呢?这样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快叫父母亲来接你们,我顺便有话跟他们说。”
“我们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余严肃的答道,经理显得有点狼狈,他尽可能不看小早川奈津子并轻咳一声说道。
“是、是吗?很抱歉”
“是这个‘欧巴桑’吃掉我父母的。”
终右手指向小早川奈津子,经理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可见他完全相信终所开的玩笑。同时,小早川奈津子的怒气顿时整个爆发。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随着一阵狂笑,链锯闪着充满杀气的光亮而来。终纵身跳起,闪光划过半空,小早川奈津子用力过度跌倒在地。链锯砍断了椅背,割裂了地板,小早川奈津子在地上翻滚了两、三圈之后一跃而起。三名勇敢的服务生一见餐厅所面临的危机,立刻上前冲向身穿盔甲的怪力女。“哼!”小早川奈津子身体一摆,三人应声被打飞,落在一张圆桌上。
那张圆桌上有三名中年男子正以日语交头接耳,明明是晚上他们还戴着墨镜,一身的黑色西装散发出凶恶的气息。如果能够选择掉落的地点,那几个服务生一定宁愿掉在别的地方吧。
三名日本客人跳起大叫,三名服务生与炒饭、春卷、虾丸、水饺在大红圆桌上同时弹起。接着这三名日本人目光阴险地瞪着终与小早川奈津子,但他们并不打算介入这场超越常人的战斗,只是嘴边以脏话怒骂并推倒六神无主的店员。
这时,终举起手大喊。
“等一下,欧巴桑!”
“叫我小姐!”
“好吧,小姐!”
“你别想求我饶你一命!”
“我从很早以前就有件事想问你。”
“说吧。”
“你脱掉盔甲以后的体重有多少?”
这个发自好奇心的问题只换来一股充满了怒气的强烈鼻息。
“居然敢向待字闺中的少女询问体重,这是最严重的性骚扰!可恶,狂风吹吧,暴风刮吧,消灭这个人类大敌!”
顿时地板裂了,墙壁破了,窗户碎了,锅碗飘盆全在半空中狂舞,圆桌倒了,椅子飞起,盛着鱼的水族箱被小早川奈津子一脚踢破,鱼、水和玻璃如洪水般涌出。孩子们哭闹着,女客人哀嚎着,男客人吓得不敢乱动。终开始跑上楼梯,小早川奈津子在后头踢破画有杨贵妃与王昭君等历代中国美女的屏风紧迫而至。从最顶楼的走廓到柱子,当终爬上屋顶的时候,小早川奈津子以链锯打破了屋檐,从屋瓦上爬过来。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在秋天飞上屋顶的龙已经走投无路了,觉悟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终被逼到屋檐一角,面对链锯凶暴的怒吼,看来的确走投无路了。此时在漆黑的夜空里,耀眼的霓虹灯海之中有个巨大长条物悠然地摆动身躯缓缓降落。当时在摩天大楼或是维多利亚峰顶俯瞰这价值一亿美元夜景的人们,可能会认为是一条手帕乘着晚风掠过了他们的视线,但事实上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大蛇。
这条飞天大蛇受呼声吸引,正逐渐朝着地面某一点降落。香港岛南方,水陆交接处有一条大蛇停留在距离海面约十公尺的半空中,它低下头,大口张开随即又闭合,接着听到凄厉的怒吼冲击着黑夜。原来大蛇咬住小早川奈津子的盔甲流苏,吊起这个全亚洲最强的怪力女。
2腾蛇是仙界的生物,巨大的蛇身上有一对翅膀,长相虽奇特但性情温和,它以温柔的眼神低头俯视终。
“飞磨,你怎么会来这里?”
终惊讶地叫出腾蛇的名字,那是终擅自取的,它的本名不详。
“喂、快放手,大胆狂徒!”
小早川奈津子挥动着双手双脚,但腾蛇丝毫不为所动,此时传来一个声音。
“终哥哥,你没事吧?幸好飞磨赶上了。”
余也来到屋顶上,他的脚步稳健就跟走在平地没两样。原本还以为他躲了起来,想不到他是看兄长形势不利,跑去呼叫腾蛇赶来支援。其实护送竜堂兄弟到香港的正是这条飞天大蛇。
“啧,多管闲事,像这个用发粉做成的欧巴桑,我只要用一根小指就可以收拾她。”
“那我就叫腾蛇放下她吧。”
“干吗这么急着下结论嘛,放纵这种怪兽只会危害人间罢了。”
“你打算怎么办?”
“带到远处丢掉吧,有害的废弃物都是这么处理的。”
“可恶,你们想想我是何许人也!把人类当成废弃物分明是损害人权,就算警察饶过你们我也不会放你们干休!”
终对小早川奈津子的咆哮充耳不闻,学京剧里的演员一脚从屋顶跃起,跳到腾蛇背上,余也有样学样。两兄弟不得不匆忙离开,因为餐厅经理与警卫已经爬上屋顶的破洞以广东话大喊大叫。很明显地,他意思是要他们兄弟赔偿损失,但这种场合下还是假装听不懂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就算想反过来叫他们去找小早川奈津子理论,恐怕他们也听不懂吧。
腾蛇翱翔而去后,水上餐厅如同受到台风侵袭一样惨不忍赌。
“这是拍电影,全都是假的,请各位客人不要惊慌。”
经理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就像在说梦话,三名戴着墨镜的日本人一听便冲出水上餐厅,根本连帐也没付。
腾蛇载着终和余,嘴里拎着小早川奈津子悠然自得地横越香港岛上空往北而去。香港纬度虽低,但秋天的晚风仍然带着凉意,而且他们现在还位于六、七百公尺的高空。
“现在的我饥寒交迫。”
终喃喃自语,他是不会当真把小早川奈津子丢在某处的,因为她是杀害黄大人的凶手,所以必须带回去让黄老与其兄弟处理。如此一来,这项活捉杀害黄大人凶手的功绩应该可以抵消擅自外出的罪过吧。终心里盘算之后不,禁得意地笑了,抱住他腰部坐在后面的余显得莫名其妙,接着终高声向他们的俘虏喊道。
“欧巴桑!你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啊。”
“谁说的!你们给我记住,我七生七世都要消灭你们这群奸贼!”
“余,是什么东西啊?”
“应该不是‘煎饼’吧,是不是一种巧克力啊?”
“你们这群没学问的非法移民!我要代替文部省教训你们!乖乖在我面前”
突然间,小早川奈津子的声音愈来愈远,腾蛇扭动身体,怪力女从它的嘴边掉了下去。
因为盔甲的流苏断了,小早川奈津子的体型原本就是超重量级,再加上她身穿盔甲,又在半空中拳打脚踢,能维持到刚刚还不掉下去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于是小早川奈津子像一颗大型炸弹跌入夜空里。
“终哥哥,你怎么不去救她?”
“老弟啊,如果我这么做就是一种伪善。”
竜堂家的老三教诲着么弟道。
“这个欧巴桑不会这么简单就没命的,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到她,所以我希望至少保持几天的清静。”
在黑夜里仍然可以肉眼看见海面上出现一道有如水雷爆炸所激起的飞沫,乘坐在腾蛇上的两名少年在确认无误后即刻离去。但在名为维多利亚港口的海面上,有一艘观光轮船随即陷入一阵恐慌之中。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哎呀!”惊叫声此起彼落,人们立刻做鸟兽散,也有的人吓得完全动弹不得。小早川奈津子全身淌着水滴爬上甲板,然后用力吐出胃部的海水。
“哼!”她吆喝一声,一脚踢开跌坐在地上的人,那个可怜人像颗足球一样滚落,平躺在海面上口吐白沫。接着又一声“哼!”另一个人拉着哀嚎的尾音摔进海里。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三名戴着墨镜的男子乘着汽艇登上轮船,他们就是刚刚在水上餐厅那三个日本客人。
“等一等,请等一等!”
三名日本人走近小早川奈津子,他们蹑手蹑脚地往甲板前进,但小早川奈津子则举起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向他们挥过去的时候。
“请等一下!”
三人不约而同地跪在甲板上。
“您是不是小早川奈津子小姐?小的三人认为您就是船津忠岩老爷的独生女小早川奈津子小姐。”
这段有如古装剧里的对白顿时发挥了效果,原本高举的手收了回来。
“我就是,你们是什么人?”
“小的三人分别是名越、胜田、别枝,是已故船津忠岩老爷徒弟的徒弟。我们听说老爷的独生女目前人在香港,所以我们远道从日本前来服侍您。”
船津忠岩是计划复兴大日本帝国与企图以武力统治亚洲的军国主义残党总帅。在他旗下包括了政治界、财经界、国营传播媒体,以及右翼帮派、狂热的国粹主义信徒,甚至不乏毒品组织老大。船津早在日本建立伪“满洲国”的时代就已经一手操控了特务机关与特殊部队,藉由制造并走私毒品、诱拐并贩卖人口、抢夺等管道取得了庞大的财富;正确说来,他是一个利用战争图利的战犯。
当船津在富士山麓的陆上自卫队演习场地暴毙之后,他一手建立的地下帝国开始进入黑暗的战国时代。由于船津原本就打算得到龙血,让自己能半永久地支配日本,所以他并没有刻意培育或是指定继承人。在全世界一片混乱之中,船津的部下们展开了丑陋的对抗,以毒牙彼此攻击。特别是黑道的地盘里接连不断的暗杀、枪击与纵火,一连串的血腥事件连带使得无辜的民众也遭到池鱼之殃。名越三人原本是北九州一带的帮派老大,以走私毒品图利,每年上缴五千万日元给船津。由于他们为人粗暴、残忍又吝啬,不为他们的圈子所容,一旦他们失去了靠山——怪物船津,就立刻遭到部下们推翻。他们三人被逐出日本,来到香港之后立誓报仇,于是他们开始寻找船津忠岩在香港的私生女。
名越、胜田、别枝三人目前所从事的勾当就是贩卖人类内脏,他们从聚集在香港四周的难民与离乡背井出外工作的工人身上便宜买进肝脏与肾脏,再以高价卖给日本人。一开始是安份守己地以低价做买卖,很快地他们就想出一些不必花钱就能取得货品的手段。他们诱拐难民营里的小孩与女性,施以麻醉后活生生把人的新鲜内脏掏出卖掉。
名越等人是仰慕关东军特殊部队的余党,他们继承了关东军曾将上千名俘虏、政治犯、甚至无辜的当地妇孺活活解剖连眉毛也不动一下的精神,所以他们并不会对自己切割并贩卖人的肉体这种行为产生罪恶感。但是,被逐出日本后辗转来到中国内地的一角从事这种勾当,的确多少让他们感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落魄,他们打算对那些驱逐他们的人展开反击,这个念头燃起了他们的斗志。
“那些身在日本的角头完全忘了船津老爷的恩惠与教诲、个个利欲薰心你争我夺,让我们感到为之心痛,如果就这样撒手不管日本一定会走向灭亡之途;但我们虽胸怀救国大志,独缺力量与权势。”
“因此我们希望小早川奈津子小姐站出来,正式成为令尊丰功伟业的继承人,您愿意跟我们飞起打道回日本吗?”
“拯救日本的危机就非您莫属,由您来驳斥无能的政客、扫除那些盘据在学术与媒体界的卖国贼”
“修正宪法、提高立法机能、制定国家机密保护法、进而领导日本成为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会员国。”
“复兴大日本帝国,再现大东亚共荣圈,重新发展核子武力,这一切只有您才做得到。”
三人三朵舌灿莲花,在小早川奈津子面前绽放出玫瑰色的美梦。
“你们要我继承父亲的遗志?”
小早川奈津子的双眼从盔甲透出细微的光芒,可见她的眼眸有如星辰一般闪亮着。
“但我母亲并不是正室而是小老婆,以我的能力与身分能够继承并胜任父亲伟大如神的功业吗?”
“当然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三名日本人热烈地在一旁唱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将小早川奈津子当成傀儡,慑服并统治日本黑道。他们必须煽动并说服小早川奈津子,如此一来他们的前途才有希望。
“您怕什么,这件事除了您以外还有谁能胜任呢?”
“您日后就是日本的女皇帝,日本的西太后,即将君临财政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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