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去忙吧……”
这是有事要跟十三单独商量,十六起身,告退出来。
十三目送十六离开,跟四爷道:“十六做事,很有几分别具一格的意思……”
不是别具一格,是不拘泥。
不过应付过这一茬子事,四爷和十三爷都轻松了起来。
十三爷放松的坐在椅子上,“九哥从老毛子带回来的货物,晚几天就到了。估摸能有个百万俩左右的收入。国库有这些银子应急,撑得到夏收。”
四爷又问了对将士的嘉奖章程,十三爷从袖筒里拿了折子出来递过去,“都拟好了,请皇上过目。”说完,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不用顾忌。”四爷嘴上跟十三聊着,心里却思量着这一百万俩真的就未必够用。这里面有老九筹备来用来打造出海的船只的银子,还得预留一部分筹备新军训练。这都是造钱的事。
十三不知道四爷心里想什么,只是提醒四爷:“青海那边……接下来怎么办?”或者说,交给谁来办?
这里面牵扯到两个敏感的人物,十四和年羹尧。
岳钟琪一战成名,十三爷却觉得他不适合在留在青海。按照四爷的用人原则,在在青海待下去,岳钟琪未尝不会纵容成另一个年羹尧。况且,新武器在战场的使用,只有岳钟琪最后发言权。要想改革军制,岳钟琪回京城才是最好的安排。
而十四在青海多年,年羹尧的事里面,十四是插了手的。不用说的很明白都知道,十四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的。那么问题来了,年羹尧被隆科多一口咬死,证据确凿,接下来就看皇上是叫年羹尧死呢还是关着?但不管怎么着,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这就很为难了。岳钟琪回京城,年羹尧在大狱,难道皇上要叫十四去?这种可能性也不高。十四如今是九门提督,在见识了新式武器的威力之后,京畿的安全跟边境的安全比起来,反而更重些。边境有进有退,就算一时失去,终能夺回来。而京城的安危,则是整个大清国的安危。不着不慎,皇室便陨落,这是轻忽不得的事情。
出于这种考虑,十三还真不知道四爷要叫谁去青海。
谁去?
四爷也挠头。
十三把问题抛出去就不再管了,只看皇上怎么决定。
四爷能怎么决定?不管文官武官都出现了断层,还是手底下能用的人太少。先帝的旧臣不少都在那些反贪少年的门的调查之中,而他自己培植的亲信……都在要紧的位置上呢。先帝那会子,他是谨慎小心,不敢轻易培植武将。也就一个年羹尧了。年羹尧的亲信倒是不少,但四爷不想随便用。这总得启用一方的人吧。
将棋盘上的棋子摆弄了一遍,叫苏培盛先去请了直郡王。
直郡王还以为什么事呢,没想到是叫自己推荐旧部。当年很多旧部被牵连,要么贬谪要么干脆就罢官,有些个忠心的,即便如此也没有怨言,过年过节见不了,都将孝敬的东西放到门外交给侍卫,然后一点只言片语都不敢留,只在大门外磕了头就走了。这些人有能力没有?有好几个能力也还都不错。要不然当年就不会看重他们。不看重的部署无从说起忠心的。想起这些人难免唏嘘了片刻,到底给了几个名字,怎么用,叫老四斟酌去吧。横竖比闲着好啊。
四爷将名单珍重的放起来,又去信给理亲王,叫他推荐人。
信送出去了,逐一请了老八、老十、十四,错开了时间,每个人都能列出个名单出来。
最后再将十三给的名单往里面一添,四爷觉得的这就差不多了。
林雨桐扭头一看就明白了,谁的人都用,再加上原本那些征战有功的低级将领往上一简拔,人员组成就复杂了。对于升上来的这些低级将领,他们没有背景,跟京城空降而来的这一伙子,自然就成了俩股子势力。没背景的不敢太过分,有背景这些呢,对外瞧着是一起的,可内部却是派系重重。对外不合作不行,对内要包庇又缺乏彼此信任的基础。又有十三爷的人在里面作为朝廷的眼睛看着,这绝对是出不了事的。
四爷又在最上面添了一个名字——付鼐。
付鼐出身富察氏,既不是马齐这个镶黄旗的富察氏,也不是弘历新纳的格格那个正黄旗的富察氏,而是出身镶白旗的富察氏。
富察氏是个大姓,枝蔓极多,总之这个富察跟其他的富察是不一样的。
这人如今是兵部的侍郎,职位不低,熬上几年能做尚书了。可如今将他外放,从上头有婆婆的日子放为总督西北的封疆大吏,绝对是高升了。而且这人是在四爷在潜邸的时候就为其效力的元勋。忠心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青海对藏,安抚为上,付鼐反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四爷是这么说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
而林雨桐也终于拿了卷子出来给四爷,明天恩科开考了,这份卷子四爷直接交给弘旺,由着他安排。
恩科最怕的就是舞弊,弘旺比谁都紧张。亲自监管印刷,亲自押送,亲自带人发下去,然后就在考场住下了。得等考完了收卷再给押回去。
至于考试的内容他看了,别人会不会他是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会。
跟看天书似得。
林雨桐自己都没谱,若是收上来全都是鸭蛋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四爷在一边批折子,不时的看她一眼就笑:“大军可都在离京郊五十里的地方里,回来刚赶上恩科结束……”
怎么会刚赶上呢?
才五十里,晚上就能到。
四爷笑她:“务实归务实,但务虚该有还是要有的。”岳钟琪上折子了,说是将士带着伤,要修整几天,希望恩准。
准!怎么能不准呢?
这些人都机灵着呢。等到恩科考完了,叫天下的读书人都瞧瞧着凯旋的将士,这也是宣扬军威或者说是君威。
林雨桐呵呵应是,两人又说起了岳钟琪回京的任命问题。她就道:“新式武器新式军人需要新式训练但也需要新式教育,筹备国家军事学堂,岳钟琪可以做执行工作……”但校长这一职务,必须四爷担任。哪怕就是挂名。
说完见四爷没言语,林雨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一扭脸见四爷一脸凝重的拿着朱笔,然后画下了几个叉叉……
这叫勾绝人犯。
林雨桐瞟了一眼,除了江南弊案那些典型的该杀的贪官以外,年羹尧隆科多的名字赫然在列。
不管什么时候,杀人都不会叫人有好的心情。
这些人犯得放到秋后问斩,四爷放下笔,揉了揉额头。
林雨桐正想着叫四爷一起出宫去转转散散心,结果碧桃来了,拿了请柬。
又是九福晋送来的,邀请自己去参加什么鉴宝会。注明:可以携带家眷。
“家眷,一起去!”林雨桐晃了晃请柬,邀请四爷出去浪去~
第二天四爷下了朝,两人换了衣服拿着请柬就去了。
地址在内城,闹市的一处三层的戏楼里。别看是戏楼,但远远看去,就知道规模不小。每层楼都是两进四合院的格局,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样三层,比五进的大宅子还大些。
门口车马喧闹,戏楼两边的大宅子都用来安置车马和多余的下人了。
只看着阵势,就知道来的人得有多少。填不满这三层大楼,估计也差不多。
在门口支应的是九爷府上的人,对四爷两口子那绝对是认识。或许是他主子叮嘱过,所以这位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异常来。只当是普通客人,将人给迎了进去。
不过刚一进去,弘晸就出来了,带着两人去了二楼。
二楼最靠近戏楼的地方,空着两个位置。这个二楼的小厅很有意思,看戏最清楚,但因为屏风设置的好,别人想轻易看进去却也不容易。
这里只留给他们夫妻,别人都在两边落座。看如今这样,知道他们来的人应该是极少数。
弘晸忙着说怠慢了。可这恰好合了四爷的心意,“你只管忙去,不用在这里支应……”
正说着呢,四爷的话就顿住了。
他支着耳边指向隔壁,叫林雨桐听。
隔壁传来九爷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说你阴险怎么了?你不阴险?”
这是说谁呢?
林雨桐看弘晸,无声的询问。
弘晸有点尴尬,还能是谁?嫡额娘罢了。
林雨桐低声问弘晸:“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怎么了?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了。阿玛这是被嫡额娘给坑了。
九福晋才不接受这指责呢,“怎么坑你了?你情我愿的事!”
九爷气的松了脖子上两个扣子,狗屁的你抢我愿的事。是谁说的,皇上哪里需要银子,紧张的很。爷带回来的货物倒是不少,但是这卖完要卖到猴年马月去。
这话在理吗?太在理了!
九爷这不是正为这事愁的吗?银子往上一交,这爵位就马上下来了。急的火急火燎的,但这东西真不是三两天就能全部出手的,都是奢侈品啊亲!
怎么办呢?
被福晋一说心里更着急了。
福晋没安慰他,反倒是埋怨他:“爷你也是,就是一路上边走边找当地的富商,也东西到京城也能少了一半,或者边走边将东西在咱们自家的商行里,由着那些掌柜的将东西压在各地的钱庄上,这钱不就筹上来了。分散不引人注意,多好。非得巴巴的都运回来,如今折子了吧。”
你说这是个贤淑的女人该说的话吗?不安慰自家男人,还事后诸葛亮的显摆她的能耐。
被挤兑的无话可说的九爷也确实是有些无计可施,涨红了脸道:“就你能耐?你能耐你把这给爷变成现银来。一百万两,货你全拿走。”
于是这女人一口应了,谁反悔谁孙子。
然后就叫人请了十六来,两人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反正是扯皮了小半天功夫之后两人就签了个什么契书。
再然后,十六带着那劳什子银行的护银队,真就送来了一百万两的银票。
银票到手了,九爷开心不起来啊!
毕竟是自家老婆弄来的钱。这银行他也知道,十三都快气疯了。八十万两得支付十六万的利钱,盘剥太重。自家先借的这一百万两,岂不是要二十万两的利钱?这还是四个月的期限呢。
哎呦!这倒霉娘们,赔本的买卖做的心疼死他了。
谁知道人家九福晋特别利索,“你放心,赔多赔少我都认了。上次我从银行赚了不少,再加上这些年我的体己,还有经营好的嫁妆,就算是赔,也有限的很。谁叫爷着急呢。再说了,咱家的爵位要紧,省的夜长梦多出了变故。”
他还心说这娘们这回倒是识大体,心里还挺美。觉得福晋终于回到刚成亲那时候了,多为他着想啊。
两人如胶似漆的过了两天,然后他忙着处理这半年积攒下来的自家生意上的事,福晋在干嘛就不得而知了。直到八哥约自己喝茶,这才知道自家福晋给人家发了帖子,要办鉴宝会。
这是嘛会?
家里有什么宝是自己不知道的?
怎么问都不说的那种。
结果今儿往这儿一坐,再看看这会场布置的这个格局,还有一箱一箱的所谓‘宝物’,他要是还看不明白这娘们想干什么就真白痴了。
这就是扑卖!
说起扑卖这个可是由来已久了。远在宋代就已经是一种全民热衷的博彩行为,小到衣物玩偶,大到车马宅院,出售时都搞“扑卖”。
作为上书房毕业的九爷,还记得《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二十七中有这么一段记载,说是金皇统七年,‘帝谕宰执曰:临安居民皆汲西湖,近来为人扑买伦田,种菱藕之类,沃以粪秽,岂得为便?况诸库引以造酒,用于祭祀,尤非所宜,可禁止之。’
这里就明确的提了‘扑买’。有买就有卖,自然就有扑卖。
这一看透,心里先是愧。你说这一着急怎么连这个都没想起来,还真是这些年做生意仰仗身份的便利太多,脑子都不好使了。紧跟着又羞,你说连女人都能想到的事,自己没想到,这得多丢人。可这羞愧过了,就气了。
能不气吗?
董鄂氏她只怕早就想到这办法了,可当时偏偏不说,各种的引导,引导自己将东西抵押给她,然后她从银行贷款支付了了一百万两。转脸通过竞拍的方式高价卖出去,这一转手的利润,少说也在十数万。
这是变着法的从自己手里赚银子。
都说夫妻一条心啊!自家这婆娘算计起自己来那真是毫不留情。
“爷看你这日子是不想过了。”九爷颤抖着手指指着九福晋,真是被这女人给气死了。
干嘛不过啊!
憋屈了半辈子了,还不兴人家报仇雪恨了。你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九福晋笑的妖娆,“爷干嘛这么生气,咱俩谁赚钱不一样?你赚钱了你养我,我赚钱了我养你……”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眼如今身材不错的九爷。
九爷扭脸看了一眼玻璃屏风上自己的影子,顿时就有了一种小白脸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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