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了父亲,离开药王谷的年纪吗?
他恍然间有些失神,直到耳畔女子的声音清凌凌地传来:“云栖,他野心巨大,绝不甘久居于人下,你切不可信任他。”
沙华楼主微微一怔:“薇儿,他才华横溢,况且,我认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降服他。”然而,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却没有说,因为原梦寻,就是曾经的“潇靖”。
从原梦寻进入沙华楼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培植亲信,安插党羽,密谋篡权,楼中不断有人向他汇报三楼主越来越逾矩的动向,他仍是一笑了之——
因为“潇靖”的缘故,他从来没有真正看清原梦寻,或者说,看清了,只是心中还存着万一的希望,不愿意真的看到兄弟阋墙的那一天。
然而,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趁着朝露、夕雪两位护法外出未归,早有准备的叛党与沙华楼众弟子兵戈相向,势均力敌,然而,路无铮、幽草和晚晴却被困在阵中,不得脱身。或许,这是上天的意思,要这对师兄弟做个了断,最后活着的人,才是最强者。
“好一招‘青冥长天’啊!”原梦寻望着洞穿自己心口的剑刃,回眸望了一眼曾经无比疼爱的师弟,目光中忽然有清澈明净的笑意,不带有半分杂质,一如当初无忧无虑地居住在明月谷,没有涉入红尘的名利纷扰,他淡淡开口,声音悠远而飘渺:“你还记得师傅的预言吗?今日果然应验了。”
“你知道?”苏云栖脸色惨白,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你当初,为何……”
原梦寻竖起手掌,截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师傅能看到天命,却无法也无力改变,所以他会为救你而死,而我,看不到天命,更不相信天命,所以我也会去救你。”
苏云栖双眸紧闭,惨然一笑,叫出了这个遗忘了许久的称呼:“师兄……”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喟然长叹,神情落寞萧索,隐隐有洞悉一切的悲哀。苏云栖望着,忽然心头一跳,觉得他的眼神与曾经父亲望着他的竟有几分熟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你该知道的!”原梦寻蓦然间长笑一声,屈指弹在剑刃上,空空,剑刃猛地震颤,凌厉的剑锋斩下他的头颅,旋起漫天飞血,高高地溅了出去,唯有那一句话还回荡在半空中:“苍天有负,非我之过!”
——这是月帝门下的秘术,在功力全失的情况下,毁损筋脉发动最后一击,或自杀,或杀敌。苏云栖按着额头,提剑而立,望着地上咕噜噜滚落的头颅和那犹自睁开的双眸,蓦然间只觉得心中悲凉如死。
首恶已诛,余部皆不成气候,不出一日,便已平定。这场叛乱背后隐隐有第二门派渊海阁和执掌黑道牛耳的听澜组织的影子,却仍然是在一夕土崩瓦解。
从此以后,“苏云栖”这三个字,成了武林中众口相传的神话——从来没有人能够扳倒沙华楼主,从来不行。
苏云栖静立在月光下,望着对面清丽出尘的白衣女子,虽然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横亘着沧海,那是他与她之间生生错过的数年光阴,终究误了一生。他的眼神悲哀而深沉,宛如一潭冰冷的深泉:“我亲手杀了他……”
宁汐一震,却没有问“他”是谁,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能告诉我,自我离开后的那一日起,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她一言勾起心中万丈狂澜,苏云栖肩头微微颤动,显然心绪翻涌,难以平静:“我父亲为了助我逆天改命,兵解飞升,我与他埋葬了父亲的骨灰后,就离开明月谷,联剑闯荡江湖。”
“后来,听澜组织不知从何种渠道得到消息,我遭到他们天罗地网般的追杀,他们首领萧叶亲自出马将我抓了过去,威逼他交出父亲留下的法术秘笈。”苏云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眸光悠远而深邃,如同头顶上望不到底的星空:“父亲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秘笈,他便一人一剑去了听澜,将我换了回来,他却留在那里做人质……后来,直到他加入沙华楼,在这以前,我从没有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我不该离开的。”宁汐幽幽一叹,“想来,师傅那时已有打算,所以才胡乱找个理由将我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