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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十五,我陪着一起难过,今儿却不许提,好不好?我想,便是我说了不算,主子是有旨意的:‘年下也别想些窄心事,尽兴一欢’。
主子的旨意,大家该当回事。谁今儿要是哭哭啼啼的必要罚她可好?”众人一听,便知她意。论起来,旁人也就罢了。
一个是妙玉、黛玉等几个天性里淡淡的,一个是尤二姐如今凄冷无依,一个是元春姐妹母女难免有那哀伤羞耻的心头痛处,只是她“偏偏不许”虽说的嬉笑,已是带着威风煞气,再说是一番好意,如何不遵。
便是元春,竟是觉着缄默不妥,端起酒杯来竟是开口轻声应和道:“凤妃说的很是。年下姐妹们当欢笑一番,哭哭啼啼成个什么模样?”
众人明知此刻园中最是伤心尴尬便是个她,见她居然有这等胆色雍容,倒也不由倾倒。凤姐点头又道:“这下一条,便是年下赏赐了,古董家具,陈设装饰,连带太太依着内样做出来的年下新衣裳,大份的月例用度,都已经分了。
还有主子额外恩赏的一些小意儿玩器,如今还在我这里我倒分了二十几份,便想着有心逗个乐子,外头是姐妹们做的灯谜儿,回头大家有了酒,一味坐着倒不好消食,可以走动走动看看灯猜猜迷放放炮仗
内务府还送来了那么大个的烟花谁有胆量也可以去放。大家尽兴玩一玩,谁猜出了谁的灯谜,或者是放了烟花炮仗取乐了,自然要该赏一份子年下,别说是小主、小姐、姑娘,便是奴儿丫鬟一体是这规矩,若是有谁一个玩意儿都没有,咱们也要罚她,可好?”
众人听她如此有兴致,也都连连说好。有那顽皮的,已经要等不及去看灯谜、找烟花。谁知凤姐笑道:“这最后一条,才是要紧的”她有意顿了一顿,众人知她必有要紧话说。
本来叽叽喳喳正在说笑喧闹,也都静了下来,哪知凤姐噗嗤一笑,指了指西侧台面道:“我叫芳官她们早就备下了曲儿,这里笙管笛箫样样齐全,今儿除夕辞岁,咱们若是只是顽皮或是饱醉,却不是跟外头的莽汉一样。
成什么体统?依着我今儿的意思,小主、小姐、姑娘们都该助兴,今儿能歌的要歌一曲,能舞的要舞一段,会抚琴的要奏一首,你们‘风雅’的也可以作诗搪塞
总要大家不可一味腼腆,该欢笑一通才好。奴儿们,丫鬟们有兴致也可以来凑份子,只是小主、小姐、姑娘们却一定要有而且,不拘演个什么,总要带了些风流色味才好呢”
她说到这里,到底也娇羞,微微看了看众人,才红着脸蛋鼓舞道:“主子恩典,说今儿身上不爽,不来这里了只是我想,主子在与不在,我们都是主子性奴,这一条最是要紧的。便是高乐,也不该忘本。
所以便是游戏,才该想着自己身份,做些风流态度,来愉悦主子其实昔日里,那秦氏也说过这个道理,她是淫贱无德,叛了主子,该死!
但是她话里这个理,还是对的谁今儿不依着我,也该罚!”众人也有叫好的,也好沉思的,总觉得这凤姐儿说的竟是颇有深意。
园中女儿家,位份到了姑娘之上的,除了一个袭人外,个个都是大家闺秀,自小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作养得一片灵秀。
便是不能歌舞,弹个琴、吟个诗、唱合个词调,助助佳节兴致也是该当的,只是一则凤姐既然言明了“要带风流色味”
虽然众人为弘昼之奴已经有了时日,只是到底面嫩害羞。二则她既特地说了“能歌的要歌一曲,能舞的要舞一段”如何能不遵从,明知她诗词上平平,难道个个胡乱诌两句,扫她的兴致?
三则她这番虽然说得一片温和,但是抬出弘昼来做墙,隐隐有风雷之声,如黛玉、宝钗、妙玉等心思细密的,安能不知她是借机告诫众人,如今园中以谁为主已定,该是她凤姐立威立权的时光了。
四则,她刚才还明明说了不许说伤心事,偏偏居然敢冒园中如今的忌讳,特地提起“秦氏”二字。而且竟然下了考语“淫贱无德,叛了主子,该死”连带着前头的话,怎么听着都是一片警告“莫再学秦氏”之意。
凤姐见有些人默然无语,丹凤眼儿一翘,眉梢一立,似笑非笑看着诸女,众人哪里还敢扫兴,连声都说“一切都凭凤妃安排”、“凤姐姐说的极是”
倒在那另一侧小桌上,和平儿坐在一起的,有个伺候凤姐的小奴儿丫鬟,也是侍寝过弘昼的,本名红玉,如今名叫小红,一时助兴,忍不住笑道:“奶奶说了一条又一条,都有个‘罚’,却不知罚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