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人品,却识不透这些世态人情?
便是这鸳鸯,向来是个妥当人,她今儿这话,姐姐说她是体贴恭顺,安知不是警醒姐姐姑且不论她的心胸,那三丫头的事,主子能就处置了三丫头便轻轻放过?
姐姐虽不知情,也要主子信才成。若再有一点半点疑到其他的,却不是了不得的事。”可卿其实焉能想不着此节。
此刻听探春说得凶险,更连亲热的心思都没了,咬了咬下唇踌躇道:“我又能如何。”探春正色道:“姐姐是乱了方寸了我们如今这等身份,还能如何,这等事情分辨更是分辨不清的,我难道还敢劝姐姐行什么好歹。姐姐也未必想不到,说千道万,只四个字取悦主子罢了。
博得主子欢颜,一则安了姐姐的心,二则岂非真是姐姐待主子的本份。”可卿听探春此言,即说到所谓“取悦主子”莫不是要自己荐了她去邀宠,便低头细细瞧她,见她一双明目似星,两弯墨黛如月,眉梢眼角自有一等脱俗伶俐,默然半晌才笑道:“秋深了。
主子今冬怕是在要在园子里过了,三妹妹手巧,在衣衫鞋袜上最是能用功的,要不要替主子做双暖鞋”
探春俏脸一红,她虽是侯门千金,如今在园子里早已经困顿浸染多月,如何能不懂可卿言外之意,若说自己用心又如何能不在这上头,只是此事自己已是反复默想筹算,她虽年轻又是闺中,却胜在聪慧好思,想着自己黄花处子,不晓风月。
此刻若仅仅是寻着门路自己荐了去逢迎弘昼,至风流处不过是暖杏映红,春色一绽罢了,以弘昼园中所起居受用来看,不过如此,便摇头惨然道:“姐姐,姐姐您抬举我,我岂能不知姐姐的恩。
只是我是不成的姐姐您莫急,且听我分说我进园为奴也有了时日,如何还敢摆大家小姐架子,虽说不出口。
但是侍奉主子是为奴之德,又岂敢忘记了?只是姐姐我福小命薄,又是个庶出的格,自然,主子更哪里在乎这些,在主子眼里。
不过是个寻常侍奴,昔日里府上尊卑再也休说,便是如丫鬟奴儿一般儿下人罢了,便是给了主子身子还不是应当得分的,主子还缺女孩子受用?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
只盼主子能怜我惜我点滴,我亦知足受用,能有些个恩典,总是惦念姐姐只是如今不同。姐姐,在主子眼里,我只是个寻常的姑娘,一个官宦家庶出的小姐罢了。
便有几分颜色,到底年轻无知。却不比姐姐您,姐姐您伺候主子多日,姐姐您天香国色,玉质娇娆,最难得那一等贴心主子,我便是一旁瞧着。
主子也必是爱怜的,只有姐姐您多亲近主子,令主子欢颜得展再再再合着我们这些个小姑娘才能真正动主子的心。”说道这里,已是顾不得羞,俏眉一立,声音虽轻如细雨,语气却是刚强起来:“如今我看着。
已经到了外头人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刻,我们要么不做,要做,总要一气儿挠到主子的心才是”可卿听她这话,竟已说得如此透亮,忍耐不住问道:“难为妹妹这片替我打算的心。
我虽有个什么妃子的头衔儿,其实一般是主子的奴婢,供主子欢娱尽是我的原来念头,可怜姐姐早已是污染不堪的身子了,更顾不得什么羞耻,妹妹你有什么见识,就说来听听。”
探春却顺着话头,将身子都支了起来,可卿此刻自然也不好一味轻薄亵弄她,两人俱都坐起,探春却到底羞了,低头玩弄衣带道:“我年纪小,不懂事,又哪里知道男子喜欢什么。来寻姐姐。
却为姐姐筹划,想些个胡乱的主意,只求姐姐莫要责我淫贱罢了”可卿忙携了她手道:“妹妹只管说”探春接着道:“我初时不懂事,总以为主子拘了我等女孩子自然是要要做那等事。
后来才渐渐知道自己无知。若是一味是风月枕席,便是没有这大观园,主子都经过多少总不过是皮肉浊事。主子既拘了我们这些官宦家女孩子,即是要我们的身子,更取那一层意境罢了,我们自要寻些清雅的事情,将身份拿起来了。
才能衬得起主子是天家风流别样不同自然,若是一味清雅了,主子要我们女孩子又做什么用。我年纪也小,也想不到什么那日里主子命大家赏画作诗,我就勉强有个半雅半羞的主意”说道这节。
想到自己这等身份,这等年纪,却好不知羞思及这么个主意,脸红心跳之外,也未免自伤,可怜自家本来是清洁至纯冰玉般儿人品,却如今沦落至此,真正有愧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