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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驱狼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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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儿,岳文琴惊道:“哥,你三挡飞魔,九战人妖的事,他俩如何知道?”

    庞泽点头笑道:“据他兄弟两人说,他俩根本就未离去,一直隐在暗处,为二位掠阵,同时并看出姑娘身法,乃出自圣尼门下,请问姑娘,可就是令天龙教人亡魂丧胆的无影童子么?”

    岳腾点点头道:“不瞒庞兄,这是胞妹文琴,也就是盛传的无影童子,不过,为了日前须要,还希庞兄勿将在下兄妹身份透露他人,以免招来无端困扰。”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庞泽哈哈笑道:“贤兄妹均是仙露明珠,人间龙凤,不论胸怀、气度、胆识,在在令兄心折。”

    岳腾又复拱手笑道:“过奖,过奖,你我一见如故,何必这么客气。”

    略声,又道:“倒是那两位兄弟,既与庞兄交谈过,庞兄可知他两人的来历么?”

    东海一钩庞泽微微一惊,反问道:“难道岳兄从他们的武功路数中,没有看出来么?”

    岳腾点点头道:“那劲装少年所施展的——大演神功、乾元指,以及八十一路春秋笔,据说都是二圣之一,箫圣东方老前辈的不传之秘,而那位文生相公所使的是一条锦云兜,乃是四奇之一,翠云仙子的绝技,莫非他兄弟两人真是出自雁荡翠云宫,那两位神仙眷侣的传人。”

    东海一钩庞泽点头笑道:“其实,不只是传人,根本就是那对神仙侠侣,两位老前辈的公子,据他俩自己介绍,年长的文生名叫,俊书生东方飞凤,年幼的那位名叫,俏哪叱东方大鹏。”

    岳腾点点头道:“俊书生东方飞凤,俏哪叱东方大鹏,真是人如其名,这名字倒是雅得很啊,既是两位老前辈的爱子,那就难怪有那么好的武功了。”

    岳腾嘴里一面这么说着,而脑海里却一面幻起,那天晚上,那文生少年用绵云兜裹着恶罗汉的巨鼎,抛向自己的那份轻挑,那份顽皮,以及那份潇洒劲儿。

    这时,无影童子岳文琴,也将俏哪叱东方大鹏,这名字默默的念了几遍,每念一遍,就像一柄精巧巧的利刀,将这名字深深刻在内心的深处。

    蓦然——

    一声脆笑,划破了美好的寂静。

    三人侧头望去,只见庞天鳌穿得整整齐齐,有点略带羞怯的慢慢走来,笑着问道:“姑姑,大叔,鳌儿这样,可好看吗?”

    岳文琴点头笑道:“嗯,鳌儿这样,很是漂亮,快到这边来坐,吃糖。”

    岳腾侧头一看,略有所感,随又回头望着庞泽说道:“令侄天生异禀,人间鲜有之材,如能善加培植,将来定可为武林中放一异彩。”

    庞泽双目一亮,笑道:“兄弟这次进入中原,虽则是应千变拳王黄凤起,与多臂神翁濮大海之约,但也是在寻找机缘,欲为小侄觅一良师,岳兄如果尚觉此子可教,就请岳兄收归门下,那该是小侄天大的造化了,想来岳兄不会推辞。”庞泽正欲喊鳌儿过来拜师,却听岳腾说道:“庞兄请慢,兄弟刚出师下山,岂敢即为人师,如果庞兄执意所托,兄弟当可代为引荐。”

    庞泽微微皱眉道:“当今之世,除了岳兄,还有何人”

    岳腾接口说道:“八荒神丐,或是在下师兄,都可能会为令侄之师。”

    庞泽问道:“今师兄何人?”

    岳腾含笑答道:“在下师兄即是:东岳狂生凌霄剑客。”

    “啊!”庞泽微吃一惊道:“原来震惊寰宇,名驰八表的四奇之首,竟是岳兄师兄,那就更加令人敬佩了。”

    “不敢,不敢,”岳腾拱拱手道:“庞兄太谦了。”

    庞泽仰首哈哈一笑道:“八荒神丐,凌霄剑客,两位老前辈,只得一人为师,就足够此子一生受益无穷了,不知岳兄此话当真?”“当然是真的啦,”岳腾颔首笑道:“也许他两人皆可为令侄之师哩。”庞泽怔了一怔问道:“岳兄此话怎讲?”岳腾点头笑道:“因为在下师兄八荒神丐交称莫逆,两人早已约定,要共觅一徒,使其能兼得两人之长,为武林中放一异彩。”庞泽道:“果真如此,那真是这小子的造化了。”

    旋即站起身来,对着岳腾一揖到地,又道:“还希岳兄多多玉成,庞某替小侄万分感激。”

    岳腾也站起来答礼道:“兄弟既然话已出口,自当全力以赴,所幸他二人对在下宠爱有加,想必不会使兄弟过份难堪,不过,此事也不可太急,反正令侄年纪尚幼,待这件夺宝之事一了,兄弟即为令侄进行就是。”

    自然,庞泽又再三致谢,及衷心感激之意。

    转眼,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尤其两岸高峰插云,因而天色黑得更早、更快,船家已将晚膳备妥,四人就在船头露天之下,小酌浅饮起来,倒也则俱风味。

    饭罢,仍在船头品茗乘凉谈天,江风徐徐,流萤袅袅,滚滚涛声,隐隐猿啼,时而也有夜鹰划空飞过,构成一幅安详美好的画面。

    俄儿,月华如炼,泻落江面,将那片片树影,点点渔火,直向罩上一层轻纱,更增一份朦胧如梦之美。

    仰首望去,蓝空如洗,满天星斗,在一个不知名的远方,尽情跳跃,恣意的欢笑,使文琴与鳌儿两人,看得如痴如醉,多么希望它们的欢笑、跳跃,一不小心,而掉一颗下来,该多好。

    岳腾与庞泽两人,愈谈愈是投机,夜!也逐渐深了。翌日午后,船更驶入巫峡的湍流之中。

    这里乃是长江流域,江面最为狭窄之处,由于这条大河,可以说是我国一大大动脉,纵然是最窄之处,但也有数十丈宽。

    江面一窄,自然,江水也就流得更急,而涛声亦因而更大,滔滔滚滚,直以万马奔腾一般。

    在这种气壮山河,宛若雷鸣的涛声中,前途隐隐传来数声清啸,又是若有若无,后来因距离渐渐接近,啸声也就听得更为清楚。

    岳腾一听这啸声,就已判断出两种情形,一是啸声甚急,显示战况相当激烈;二是啸声清越、高亢、单纯,显示发啸之人,不但功力高不可测,而且还是年轻之人。

    渐渐地,并有喝叱之声,隐隐传来。

    几人注目向前望去,只见前途数十丈处,有许多人在进行殴斗,有的在船上,有的在水中,喝吼连声,水花四溅,但由于浪高水急,涛声又大,既右不清是些什么人物,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吆些什么。

    岳腾等人所乘之船,虽是逆水行舟,进展甚缓,但毕竟还是在继续向前推进,与前途打斗之处,慢慢接近。

    蓦然,岳腾忽见前面那只大船上,突然窜起一人,手握一只大笔,玄光飞撒,连杀两人,旋又被人群包围。

    接着,但见那只大船渐渐下沉,许是被人已经凿穿。

    由于岳腾自己不会游泳,一见前面大船渐渐下沉,就不禁微微皱眉,暗暗想到:在这种水上作战,的确是不方便,一旦沉船那可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陡地,忽闻一声长啸,起自那堆人群之中。

    啸声起处,先前那人窜起很高,直向一只小舟泻落。

    这人甚是威猛,宛若天神一般,一踏上小舟,笔锋斗转,杀手频施,眨眼之间,已经连杀数人。

    接着,又是一声清啸,从那大船上倏然又窜起一人。

    这人是一身文士打扮,一袭白衣,手握折扇,当他一窜起身形,凌空斜纵,白衣飘飘,头巾飞扬,甚是轻盈飘逸,瞬间也泻落在那只小舟之上。

    岳腾等人侧头望去,只见那条大船业已沉入水中,只剩一节光秃秃桅杆,露出水面,却仍在逐渐下沉。

    这时,约有二三十位赤膊大汉,手掌刀剑,又向那小舟蜂涌游去,而小舟上的战况,亦其凶险激烈。

    先后两人涌上小舟,不但岳腾兄妹已经看清,就连鳌儿亦已认出是那两位东方兄弟,故大声说道。

    “啊!那是两位大叔,我们快去帮助他们”

    说话之间,就欲跳下水去,却被庞泽一把拉住道:“这里风浪正大,浪高水急,不能下去;再说,以他二人武功,对付这些小贼,还没多大问题。不过,我们可以吩咐船家,渐渐向那边靠近,以便接应他两人过来。”

    无影童子岳文琴,似是最为心急,立刻向船家吩咐。

    就在这说话当儿,那只小舟又已倾斜,眼看要翻,但闻他兄弟两人同时一声清啸,又跳落在另一只小舟上。幸喜在那附近有七八只小丹,其中有一两只,与岳腾等人大船相距,仅只十丈左右,岳腾见他兄弟二人,一面与对方厮杀,一面由这只跳到那只,每跳上一只小舟,不久就即翻覆,显然都是被对方于船底暗算,于是仰首一声长肃,示意他俩利用这边两只小舟,向此船逃来。

    岳腾这声长啸,直同响雷划空,高吭入云,直可阻遏然前云,显示出深厚无比的内力,致把身旁的鳌儿和船家骇一大跳,就连东海一钩庞泽,也为之突然动容。

    但见那位年幼的劲装少年,一面厮杀,一而向这边望了两眼,意欲向这边跳来,可是,却被那年长的文生少年,伸手一拉,反向那边一双小舟上跳去。

    当两人刚一踏上小舟,舟内早已埋伏着五个劲装大汉,刀剑齐出,直逊两人双腿,这一下猝然发难,致将无影童子岳文琴,惊出一声冷汗。

    幸喜那文生少年相当机智而又机警,左手折扇一展,向侧虚空一扇,波的一声,带着乃弟腿不屈、肩不幌,业已横飘七丈,向一只小舟落上去。

    仅凭这一份轻功,就己令人看得叹为观止,岳腾、庞泽、岳琴、庞天鳌,以及船家等人,都不禁高声喝采,热烈的鼓起掌来。

    迟时,那兄弟两人,与对方已停止了厮杀,只是施展出绝世神功,在各小舟上纵跳如飞,引得那些赤膊带刀大汉东追西逐,疲于奔命。

    约有盏茶工夫,那些赤膊大汉,似已累得精疲力尽,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道:“兄弟们?把所有的小舟都弄翻,看这两个龟儿子,再往那里跑,今天非要活捉他们两个王八蛋不可。”

    如果真把所有的小舟弄翻,那兄弟两人的确是再难逃生,所以岳腾与乃妹岳文琴,都急得又响起两声长啸。

    但见那年幼的劲装少年,似是向这边指了一指;而那较长的文生少年,却仿佛是摇了摇头,

    霎那间,各小舟都在作剧烈的摇荡,显然不久都即将天翻地覆,如果一旦全部翻覆,兄弟两人即无落脚之处,只有坠落水中,任其擒获。

    就在各舟即将偏覆之际,只见他兄弟两人,身形连闪,直向剪燕掠波般的,飘落在距北岸最近的一叶小舟上。再一跌足,已落在北岸一块大石之上。

    接着,二三十个赤膊大汉,一阵吆喝,都从水中向岸上追游过去。

    岳文琴看得一阵格格娇笑,道:“这些人也真傻,在水上都把别人没有办法,这一到了岸上。却是更加没辄了,除了白白送死以外”

    果然,话没说完,就见那少年手中幻起了一片玄光,只闻哀嚎迭起,惨呼频传,一触之下,就已连杀数人。

    那文生少年也是手中折扇一展,暴起片片飞云,接连两扇,已将那些上岸之人,又复翻落水中。

    明知相距太远,庞天鳌仍然热烈鼓掌,大声喊道:“打得好,打得好,两位大叔加油!加油!”

    他毕竟是孩子心性,稚气未脱,双掌鼓得奔奔,两手红红的,简直快要肿了,声音也愈喊愈沙哑,但他兴致仍未稍减,仍然是那么热情,那么高兴。

    转眼间,那运笔少年已经杀了几近十人,而那些赤膊大汉,毕竟有些害怕,较前大为气馁,此时都已停下来,只是将那大石远围住,仔细监视。

    那兄弟二人也未向众人突击,似在略作调息,养精蓄锐,但对众人戒备之状,仍未稍懈。

    双方互相监视、戒备,却又在各思对策。

    这时,忽听东海一钩庞泽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样相持下去,终非了局,如果时间一久,体力不继,饿也要把他两人饿死”

    岳文琴心头一跳,接口说道:“那怎么办?只有我们快去接应他们两人上来。”

    “别急!”岳腾摇摇头道:“你们看,那位文生少年不是在想办法么?”

    大家凝目望去,只见文生少年转过身去,仰首向削壁望去,于是各人也向那崖壁望去,只见那壁,高耸入云,不啻千尺百丈,尤其下面一段,削如刀切,寸草不生,只有二十余丈高处,才有一株巨松,枝柯纵横,松叶青翠,再上去则坡势较缓,间有树木石笋

    只要攀上那株巨松,以后的行程,固然仍属困难,但只要武功颇有根基,而又能节省体力,尚可勉强而上。

    可是,下面这一段二十余丈的削壁,却就再也无法攀越而上,除了神仙以外,任何人都是毫无办法。

    东海一钩庞泽,微微皱眉道:“难道他想攀上崖去,那可是一件相当难的事,可以说,根本无法办到”

    但闻岳腾接口笑道:“那可不一定,你们等着瞧好了。”

    这当儿,蓦闻两声清啸,起自那块石上。

    接着人随声起,只见他兄弟二人直同两只大鸟,突然冲霄而起,拨升几近十丈,向那高崖掠去。

    眼见两人跃升气势将竭,但各人又自展出绝招。

    那年幼的劲装少年,手中铁笔往岩石上一点,当的一声,又复窜升五丈,再次一点,复升三丈,距那株巨松,仅只两丈有余。

    蓦见他左手一掌,倏然拍在石上,藉那一震的反弹之力,猝然凌空一个筋斗,双臂一张,抓着一根松枝,凌空一荡,业已翻上树去。

    如此攀升,不仅需要有相当深厚的功力,而且更要有极大的胆识,真是惊险万分,致使所有的人都看得惊心动魄,咋舌难收,直待他攀上那株巨松以后,无影童子岳文琴,方透了口大气,展颜一笑。

    这少年的威猛,神勇,胆识,豪气,就已令人看得叹为观止了。哪知更好看的还在后面哩。

    那文生少年,第一次拔升九丈有余以后,眼见跃升气势将竭,忽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条丈余长的雪白丝巾,临风一展,在脚下一阵舞动,宛如片片飞云,层层水波,就助那一点点风浪的鼓动之力,人却已冉冉上升,缓缓飘落于巨松之上。

    他本就生得丰神如玉,飘逸若仙,而那份虚清之气,此时更是展露无遗了,尤其那份镇静,那份从容,那份潇洒,以及那份悠然的美姿,更是令人万分崇敬。

    只可惜他是位男人,如果他是位女人,就的确可以——仙女散花,凌波仙子,这些语句来形容了。

    半晌,方听东海一钩庞泽,回过神来笑道:“兄弟今天又算是开了一次眼界了,居然有人能平地飞腾,跃上这种高崖,若非亲眼所见,实难令人相信。”

    岳腾颔首一笑道:“也真难为他二人了,在下也是”

    但闻岳文琴接口道:“哥,他手中拿的是什么?是一条白色丝巾。”

    岳腾点点头道:“那是四奇之一——翠云仙子的成名兵刃,名叫绵云兜,也就是你所说的:一条丈余长的雪白丝巾。”

    无影童子岳文琴,嘴角撇了两撇,有点不肖的道:“一个大男人家,以那种东西为兵器,哼!太不像话,风流成性,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东海一钩庞泽笑道:“以姑娘这么一提,庞某也觉得那俊书生东方飞凤,的确是有点脂粉气”

    话未讲完,忽听一阵大声吆喝,从右侧遥遥传来。

    几人倾头望去,原来是先前围杀那对兄弟的一群赤膊大汉,正在大吼叫,向这船上遥遥招手。

    东海一钩庞泽道:“这些人最好不要招惹,吩咐船家,我们快走。”

    无影童子岳文琴,道:“那他们怎么办?”

    东海一钩庞泽道:“他们既会游泳,又有船,这种小事难不倒他们的。”

    岳文琴又道:“难道他们不会追来么?”

    庞泽摇头笑道:“水势这么急,他们再会游泳也无法逆游而上,如果将翻覆的船弄好以后再行追来,最少也要两个时辰以后,再说,就算他们现在追来,若是讲水里工夫,有庞某和鳌儿在此,也不怕他们,不过,最好不要招惹,免得麻烦。”

    岳腾点点头道:“庞兄说的是。”随即回头向船家吩咐。

    自然,船家也不愿意惹麻烦,旋即用力向前划去。

    忽闻鳌儿惊呼一声,道:“啊!你们看呀,那是些什么?”

    三人侧头望去,只见鳌儿一以黑白分明的大眼,仍然在注视着那对兄弟飞升而去的高崖之上。

    于是三人也向那崖上望去,这一看都不禁大吃一惊,岳文琴更是触目色变,惊道:“哎呀!我的天啦!那么多的猴子怪怕人的。”

    原来那高崖上,忽然聚集着成千上成的山猴,将那对兄弟二人团团围住,江涛虽然很大,但仍能隐隐听到那些山猴的叫骂和嘻笑之声。

    几人正欲看清那对兄弟,如何来应付这些山猴,可是,所乘之船,这时已转入另一座高崖下,再也看不到兄弟二人的影儿,因而各人只有全凭想像了。

    少顷,忽又听鳌儿惊啊一声道:“啊!你们看呀”

    几人再回头望去,虽然看不清那兄弟的人影,却见他兄弟先前立身之处,却高高燃起两只火炬。

    这时,却听庞泽哈只笑道:“聪明的人,毕竟是聪明有办法的人,到处都是办法,这两位兄弟,的确不愧是箫圣东方老前辈的公子。”岳腾兄弟点头一笑,似是也很赞成。

    不久,已是黄昏时分。

    这一带仍是属于巫峡水域,两岸高峰插云,仅只现出一线中天,半空中有几双不名的水鸟,往来穿梭,比翼翱翔,那分轻盈,那份忧闲,令人看得悠然神往。

    蓦然——

    但闻一声惨呼,从右侧高崖上掉下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再也浮不起来了,几人看得暗暗称奇,纵然是个不会游泳的人,总有几番挣扎,才会死去,显见这人在高崖之上,业已身负重伤,或是在未落水以前,就已经气绝,否则,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死去,落水就已不见。

    这当儿,又是两声怪嚎传来,从那高崖上,又复迅速落下两人,这两人也是一样,一掉入水中就已不见。

    所不同的,因为这次距离较近,岳腾兄妹于半空就将两人看得清楚,只见一个胸前有个大洞,另外那人只有半边脑袋,而且两人都浑身是血,鲜红一片。

    就在大家微惊之际,突闻扑通两声,又有两人落水,只是这两人是落在船后,所以大家都没有看清。

    不用猜疑,显然,这高崖之上必有一场剧烈的拼斗。

    岳腾默运神功,向高崖上静静听去

    少顷岳腾方道:“这道崖上有许多人在进行殴斗,而且打得甚是凶险,激烈”

    庞天鳌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那两位大叔他们。”

    “不是!”岳腾摇摇头道:“刚才我静听之下,似乎双方的人数,都是这不少,绝不是东方二人。”

    岳文琴心中一动,道:“当真,那我们快点去看看”

    东海一钩庞泽道:“这么高的崖,又这般陡绝壁,如何能上得去。”

    岳腾皱眉问道:“请问庞兄,这上面是属何地?由这崖上而去大巴山区,可有路径么?”

    庞泽看了看两岸高峰道:“如今巫峡水域将过,前面不远即是奉节县,这上面应该是皇叔托孤的白帝城,若要大巴山区,照理说由白帝城而往,应是最近的距离,兄弟是按照地图而言,至于是否有路,兄弟却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不过,以兄弟想来,路必然是有的只是些羊肠小径而已,并非是通都大道,可是,如此高崖,飞鸟难渡,贤兄弟又如何上得去哩。”

    岳腾微微一笑道:“既然由这里去大巴山区,是最近的距离,那么在下兄妹二人,与贵叔侄就在此地分手,这里船资兄弟已付到四万县,庞兄她正好在那里与你相约之人会晤,至于令侄之事,兄弟自当谨记在心,好在于大巴山区,我们总会还有机会。”

    说话之间,与乃妹两人业已站了起来。

    庞泽微微一惊,急着问道:“贤兄妹这就要走么?”

    岳腾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接着抬首一声长啸,左手拉乃妹,早已腾空而起,高度业已超过十丈,但见他于半空中,右掌向下空虚一按,逼得脚下空气波的一声,两人身形又暴升数丈。

    这时,正巧有两只水鸟从两人脚下划空飞过,于是,岳腾兄妹脚尖轻轻一点鸟背,一式天马行空,斜纵而出,向半崖中一档古松扑去,但见岳腾于高空中,右手反臂一甩,拧脚踢腿,像游鱼般地,带着乃妹已落于那株古松之上。

    只见那株古松枝柯,微一下摇晃,又复平静如故。

    而岳腾兄妹秀立于枝柯之上,向下微一拱手,即转身与乃妹二人如飞而去,直向两只大鸟一般。

    他兄妹二人这种平空拨升,较先前那对兄弟,更要高明许多,真是惊世骇俗,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方听船家向庞泽问道:“请问这位相公,刚才那对兄妹,究竟是人?是仙?”

    东海一钩庞泽摇摇头一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再回头望去,哪还有岳腾兄妹的人影,只遗下徐徐晚风,一天星海。

    再还有,就是鳌儿仰首望着茫茫的夜空发楞。

    岳腾与乃妹文琴,一上高崖以后,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向行前坠人之处奔去,这段路虽然仍属高崖的一部分,但有坡度,而且沿途均有树木丛草,较先前削壁断崖,自然容易多了。

    两人一阵急奔,来到一个去处,二人游目四顾,只见这是块不大不小的草坪,左临悬崖,崖下即是我国第一大河——长江的巫峡水区,右面则是一大片原始森林。

    这片草地,似是经过人们无情的摧残,践踏,弄得杂乱不堪,附近都遗留着打斗的痕迹,

    俄儿,一轮明月,自东方遥远的海上升起,满天星辰。像是一群赶集的姑娘,个个清爽明丽,一个比一个打扮得漂亮,徐徐晚风,也乘空溜了出来,四处游荡。

    岳腾兄妹二人,映着月华星辉,在这片草地上四处察看,游目四顾,约有数俱死尸,岳腾将那些死尸一一踢翻过来,幸好却无一人为自己所识。

    正在宽心之际,忽听乃妹文琴惊道:“啊!哥,这不是一涤生那小老儿么?怎么死在这里?”

    岳腾心头猛的一跳,连忙腾身过去观看,只见一俱死尸脸面朝下,匍匐于地,无论身形,衣服,都与一涤生那小老儿一般无二,的确是像。

    岳腾的,一颗心卜卜乱跳,终于脚尖轻轻一勾,将那俱尸体踢翻过来,再行仔细瞧去,只见那人脸面已被人打得稀烂,除了一片模糊的鲜肉浆以外,再也分不出眼耳口鼻,根本就无法认清。

    一霎之间,岳腾脑海中已闪过无数个人影,包括一涤生、泄机禅师、黑煞手莫非,因为这两人与一涤生的身形相同都是既矮又瘦,像个三寸钉儿。

    可是,泄机禅师是个光头,而此人不是。

    黑煞手莫非,则练有独门外功,双手漆黑如墨,可是这人双手两臂,均被鲜血染遍,时间一久,鲜血却已变成紫黑,尤其又是在这夜晚,实难分得出是黑?是紫?

    岳腾忽然又想起一人,那就是武当派的十叶道长,因为十叶道长的身形与一涤生那老儿也很相似,但十叶道长是手执拂尘,身背松纹古剑,而这人身上以及附近,均无这两样东西,可见不是十叶道长。

    岳腾突又心中一动,道:“妹妹,我们分头在附近找找,看看是否有一涤生老前辈的酒葫芦?”

    两人四处寻找,均没发现,这使岳腾放心不少。

    可是,这只能说是暂时放心,并非就是完全释疑,因而岳腾仍是愁眉深锁,忧心忡忡,无法高兴得起来。

    但闻岳文琴道:“哥,你放心,我相信这俱死尸,绝对不是一涤生。”

    岳腾睁着两只大眼,望着乃妹,怔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文琴微微一笑道:“这儿战端刚刚结束,我们就已跑了上来,倘若真是一涤生那老儿,不要说纯阳子前辈不会这么快去,就是郑氏兄弟,也绝不会舍老儿的尸体不顾呀。”

    岳腾点点头道:“嗯!你这话也有道理”

    蓦闻一声大吼,一条庞大灰影,掠空飞扑而来,而且来势威猛,劲疾,直同山风撼岳,锐不可当。

    匆急之间,岳腾连忙侧跨两步,挡在乃妹身前,并于动念之际,就已将大般若禅功引满,横掌待发。

    但见来人倏然现身,隐恻恻的嘿嘿笑道:“想不到在这里又遇上你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娃娃。”

    岳腾兄妹凝目望去,原来此人竟是最爱生食人脑的,九指飞魔西门无忌。

    岳腾一见此人,就不由心神一震,暗道一声糟糕,自己兄妹两人怎么这么倒楣,在这种节骨眼上,怎么会遇上这个魔头,尤其见对方说话时,伸舌舐嘴的那种贪婪馋像,更使自己提醒警觉。

    岳腾心中暗暗忖道:“既然与这魔头已经遇上,少不得只有全力一拼,看来今夜定然是凶多吉少”

    思忖未定,突又闻一声长啸,划空而来。

    九指飞魔西门无忌,似是闻声一惊,惶然说到:“今夜老夫有大敌在后,就再饶你两个娃儿一次。”

    此人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闻一阵劲风飒然,就已去无踪无影,轻功练到这种程度,实在是难能可贵。

    岳腾方自松了口气,却闻夜空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岳腾心头一阵高兴,笑道:“是大师兄么!小弟在此恭迎侠驾是哩。”

    说话之间,来人已在面前现身,正是宇内四奇之首的东岳狂生凌霄剑客,也正是岳腾于中条古洞里,所遇见的大师兄。

    岳文琴抬头一看,见这四奇之首,并非是一位纠纪武夫,而是一位身形修长,像貌清癯的老年文士,尤其是那种飘逸虚清之态,颇有出尘之资,芳心之中,油然兴起一股虔诚敬意,随即上前请安拜见。

    经过岳腾一番简短的介绍,凌宵剑客才知此女乃是师弟的胞妹,同时也是二圣手之一——无相神尼的得意高足。

    岳文琴本就秉绝世姿容,再加上人小心纯,天真幼稚,更加可人,何况又是岳腾胞妹,所以,东岳狂生凌霄剑客对她也就愈加宠爱。

    三人互相寒暄一番以后,岳文琴四处望了一眼道:

    “哥,你陪大哥哥谈,我要去找地方方便一下。”

    岳腾点点头道:“那你千万不要跑得太远,有什么事就喊我们。”

    “我知道。”岳文琴说了一声,即向一个阴暗之处闪去。

    师兄弟二人,自中条古洞以后,距今已有半载,自是有许多话说,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道起。

    少顷,方听凌宵剑客笑道:“小师弟,恭喜你啦,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攻通了任督二脉,较愚师兄当年快得多啦。”

    “哪时哪里。”岳腾郝然笑道:“这全是大师兄所赐,小弟还不知要如何才能感激你哩。”

    凌宵剑客抚须一笑道:“你我自己师兄弟,还这么客气干嘛,倒是听说你与烈火神君,义结金兰,使愚师兄高兴得很啦。”

    “当真!”岳腾似是蓦然想起道:“大师兄,我求你一件事,请看兄弟薄面,你与烈火神君的嫌怨,就从此化解了吧,以小弟看来,此人只是脾气暴燥了一点”

    凌宵剑客接口哈哈一笑道:“师弟,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师兄与他哪有什么嫌怨,虽然当上在黄河渡口曾经拼过一阵,但那只能说是互相印证武功,并未因此结怨,再说,那老儿愚师兄早就知道,虽披魔名,却无魔实,我也正想与此人交个朋友哩。”

    岳腾甚是高兴,笑道:“师兄这么说,小弟却就放心了。”

    随即转变话,问道:“师兄可是追赶那九指飞魔西门无忌,而来到这里的。”

    东岳狂生郝然一笑道:“说来真是惭愧得很,这老魔脚程的确是快,愚师兄从九岭山境一直追到这里,仍然没有把他追上。”

    “九岭山麓!”岳腾微微一惊道:“那么师兄可曾见洪叔叔?小弟兄妹二人,为星宿人妖夹谷妙所困,还幸得洪叔叔赶到,才解了危哩。”

    东岳狂生点头道:“愚师兄于两月以前,拜别恩师,与老化子两人联袂下山,一则察看你的行踪,二则看看那些妖魔是否又在蠢动,愚师兄与老化子二人,一到衡阳,我为一点俗事所扰,所以到九岭山时,愚师兄晚到一步,你兄妹二人刚刚脱困而去,老化子却正在与星宿人妖拼命,打得相当激烈。”

    岳腾微微吃一惊道:“啊!那后来呢?是谁赢了?”

    东岳狂生凌霄剑客叹了叹口气,道:“三十年前,我们四奇,都只是与十魔相斗,对于三妖之人,始终没有机会遇上,哪知这一初次相逢,老化子与星宿人妖,就已恶斗了一天一夜,过了一千余招,老化子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

    岳腾又是一惊道:“啊!这么说来,洪叔叔既没占到便宜,那就是败了罗,嗨!星宿人妖夹谷妙,当真这么厉害。”

    凌宵剑客摇摇头道:“虽没占到便宜并非就是落败,如果人妖真要降服他老化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总之,两人可算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岳腾剑眉微皱,问道:“那后来呢?难道他们双方言和不成。”

    凌宵剑客挽抚须笑道:“他两人一直打到你们走后的第二天晚上,惊动九指飞魔西门无忌,老魔太狡猾,于旁想捡便宜,居然出手夹攻老化子,愚师兄方站出来,与老魔一较长短。”

    岳腾点头一笑,却听师兄继续说道:“九指飞魔西门无忌,一上手只接了愚师兄一十三掌,就已感到后力不继,转身而逃,愚师兄一面追赶,一面以千里传音,告诉老化子,要他故意落败,然后由湘南,黔康二省,而将人妖引回星宿海去,如今愚师兄既已到了这里,想必那老化子这时也该到了贵州境内。”

    岳腾却又皱眉道:“洪叔叔能跑得过星宿人妖么?”

    “这!你尽可放心。”东岳狂生微微笑道:“老化子既然名叫八荒神丐,脚下功夫自必超人一等,当然没有问题。”

    这当儿,忽然响起一缕箫音,宛如天音爆泻,亦若这月华清辉,撒满大地,响彻人间,而使青山,翠峦流水,飞鸟,以及那片片白云,颗颗明星,都化为了袅袅音符,在向四处飘落。

    这箫音的确悦耳动听,如饮甘泉,沁凉而温润,若饮醇酒,清纯而芳香,有若慈母的手臂,抚慰着怀内的婴儿,亦是严冬里的骄阳,晒得人暖乎乎的

    更像老祖母的温惋爱的呼唤,熨贴着人们的心灵。

    大概是由于这箫音的美好,岳腾无精打采眨了眨眼,接着又是一个哈欠,似欲大睡一场才好。

    岳腾正在欲眠似醒之际,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股热流自掌心传来,使他蓦然一震,头脑为之一清,伏首望去,原来是大师兄将自己紧紧握住,并在自己耳边悄声说道:“师弟,别要懈怠,这像是箫圣东方老儿的安魂曲,这附近一定发生了重大之事,我们且循着箫声去看看。”

    于是,师兄弟二人手挽手,循声走去。

    箫声来自两人身后,不远的一处林边,当两人刚一到达,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妇人声音,微笑说道:“原来是东门兄,久违了,你这狂生一向可好。”

    岳腾闻声抬头望去,只见苍苍林海之滨,有一块屋大的巨石,石上端坐一人,正在指按箫孔就唇吹奏。

    这人是一身文士打扮,年约五十余岁,像貌古朴,身形修长而典雅,一袭青袍,三绺长须,自有一种慈颜善目,使人一看就知是一位饱学儒士,而令人频生敬仰之心。

    这人见了师兄,并未停止吹奏,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岳腾心知此人必是宇内二圣之一的——箫圣东方启明,否则,放眼天下,又有何人吹得这么一口好箫。

    但在这人身后,却站着一位中年美妇,这美妇年约四十出头,生得面如脸满月,肤白如玉,柳眉凤目,虽是到了中年,但身材仍保养得很好,尤其那高华气质,雍容风度,更是令人心折,使人一看就不自主的低下头去。

    岳腾心头暗自奇怪,总觉得妇有些面善,可是,自己又从来没有见过,后来猛然想起,原来此妇面貌,与那对东方兄弟就有点相同,于是暗道:这中年美妇,大概就是四奇之一的——翠云仙子,那对少年兄弟,当真是他的孩子。

    这时忽见师兄向对方拱手道:“原来是贤伉俪,真是失敬,在下这厢有礼了。”

    但见翠云仙子颔首笑道:“今夜,狂生何以变得这么客气倒真是怪事。”

    东岳狂生哈只笑道:“东门杰再狂,也不敢在贤伉俪面前卖弄”

    岳腾侧头向师兄望了一眼,暗道:原来师兄的俗家姓名是东门杰,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哩。

    由于他在自思自想,所以对师兄以后的话,就没有再听清楚,直待手腕一紧,方听师兄仍在继续说道:“这是在下的师弟,名叫岳腾,今后还希望贤伉俪多多抬举,提携,和指教。”随又回头望着自己说:“师弟,这是箫圣东方老前辈,和四奇这一的翠云仙子,快些参见两位老前辈。”

    岳腾肃容整衣,向着二老一揖到地,道:“晚辈岳腾参见两位老前辈,并叩向二老金安。”

    箫圣东方启明,仍然一面吹奏,只一面点了点头。

    翠云仙子却含笑说道:“少侠免礼,对于少侠的一些英勇之事,老身曾听两个孩子谈起过,长江的后浪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叫老身好生欢喜。”

    “仙子谬赞了!”东岳狂生东门杰笑道:“贤伉俪的雅兴的确不浅,来此沉深山月夜,吹奏一首安魂曲,使青山入梦,万象皆憩”

    翠云仙子格格一阵娇笑道:“想不到你这狂生,今夜也会看走了眼。”

    东岳狂生皱皱眉道:“请问仙子,此话怎讲?”

    翠云仙子正容说道:“你不想想,外子若非是正在与人过招斗法,较量功力,见了你这狂生,怎么不会直身相迎的哩。”

    “啊!”东岳狂生东门杰微微一惊,循着萧圣两眼凝神之处望去,这一望不禁使他大吃一惊,岳腾更是不自主的连退数步,吓得脸色大变,惊惶不已。

    原来就在两人左侧数丈之处,盘膝坐着一人,这人浑身黝黑,高大无比,由于此人既黑又大,像在一座巨石,先前师兄弟两人,都误以为那是一座巨石,故未予注意,如今这一看清,方知这一巨石颇俱人形。

    在岳腾的脑海里,义兄烈火神君,算是体躯最大之人,其次九指飞魔西门无忌的个子,也算是很大,但以烈火神君、九指飞魔,若与此人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猫与老鼠之相较,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只见此人盘膝坐在地上,其高度已有一丈七八,倘若一旦站了起来,岂不有四丈出头,何况这人不仅是高,而且体积也大,仅就那颗头颅,就像一间房屋,嘴像大门,两眼像窗户,一张鼻子足有一张桌子大。

    此人似是没穿衣服,浑身长满厚厚的金毛,如果说他是人,却浑身是毛,倘若说他不是人,他却又有眼耳口鼻,颇具人像,而且身子坐得笔直,毫无半点佝偻之状。

    看他那样儿,倒是有些像猿人或猩猩,可是,天下又那里有这么大的猿人,或猩猩呢?

    但见东岳狂生抬头问道:“请问仙子,这人是”

    翠云仙子接着说:“这不是人,而是宇内三妖之一的——雪岭兽妖,又叫蛮荒野人,如今它将圣尼爱徒擒住,你们看,无影童子正在它臂弯中睡觉哩。”

    “啊!”岳腾惊得浑身一震,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然后注目向它怀中望去,果然乃妹在它怀中睡得正憩。

    只是由于它的体躯实在太大,先前没有看清,而且它的一只左掌,已将乃妹的身子全部盖没,若非从它的小指缝中,露出岳文琴的两只脚来,岳腾仍然无法知道。

    岳腾这一看清,心急之下,就欲奔上前示与它拼命,却被东岳狂生一把拉住道:“师弟,别急,更不可冲动,我们慢慢来想办法。”

    忽闻翠云仙子说道:“这雪岭兽妖,是三妖之中最强的一个,不但凶猛残忍,性燥力大,而且它一身筋骨,坚逾钢铁,再加上皮粗肉厚,不畏刀剑,的确难以制伏,幸喜我外子一首安魂曲才使它渐渐平静下来。”

    东岳狂生东门杰仍然皱眉说道:“如今圣尼爱徒,也就是在下这位师弟的胞妹,无影童子岳文琴,在它手中,要如何才能够救那孩子脱险呢?”

    翠云仙子摇头笑道:“不要紧,现在它神智,已经被外子的箫音控制,等这阕安魂曲吹守它自会将怀中的孩子放下,但是,这时千万不要刺激于它,一旦将它凶性激发。那可是一件不堪收拾的事,任何人都难以再控制它了。”

    东岳狂生又复问道:“既然它浑身都是铜筋铁骨,刀剑不入,而又力大无穷,若不将它杀死,难道就任凭它在这世上为害么?”

    翠云仙子点点头道:“东门兄说得虽是,可是,又怎么能杀得死它呢?再则,它头脑简单,智慧低劣,善恶难分,好坏莫辨,既不知何为善,又不懂得何者为恶,行事无心,光凭一时喜怒,浑浑噩噩,倒也可怜复可爱。”

    凌宵剑客莞尔一笑,道:“若是只为它着想,仙子真是菩萨心肠,但为世上着想,贤伉俪又有什么良方呢?”

    翠云仙子点点头道:“待外子将这安魂曲吹奏完了以后,再吹奏一阕接引曲,将他慢慢引回雪岭,它既然来自蛮荒,就只得将它送回蛮荒,不能让它在人间任意流浪,纵然它不害人,将来亦必为人所害,只有那种冰天雪地,人迹罕见的地方,才是它的天地,也才是它的大千世界。”

    凌宵剑客微微皱眉道:“此去雪岭,关山远阻,迢迢千里,贤伉俪能有如此的耐心么?何况沿途还要不停的吹奏,乃能达成。”

    翠云仙子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这种雪山巨兽,如今已临于绝种,这世上最多也只有两三只而已。上天既有好生之德,赐予它的生命,我们人类又为何要剥夺它生存的权利呢,至于是否能够顺利送达,我夫妇从未想过,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凌宵剑客听后,肃然起敬道:“佛曰:普渡众生,凡我一切生物,皆可以渡,俱可以成佛,贤伉俪这种心如菩提,胸怀日月,博爱万物之心境,气度,实令凌宵剑客好生敬佩,衷心感激。”

    说话之间,忽见那雪岭兽妖骇然站了起来,将怀中无影童子,轻轻放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并用几片很大树叶,覆盖在她身上,那种充满无比的关怀和慈爱,像一位母亲生怕爱儿受凉一般。

    这种关怀慈爱,乃是充沛于天地间,所有生物都能共同领会之至情,虽然人兽有别,但所有的心都是血淋淋的,热腾腾,所以各人内心中都为它升起一分尊敬。

    这时,萧圣东方老儿的额上,已经在冒热气,略现汗珠,似是到了紧要关头,也凝神肃穆的缓缓站了起来,但唇间萧音仍未稍歇。

    这当儿,蓦闻两声清啸,于前面不远处划空而来。

    一听这啸声,翠云仙子就不禁抬起头来大吃一惊。

    就连萧圣东方启明,也似是寿眉微皱,略显焦急忧郁,不过,那只玉萧仍未离嘴,萧音也未因而终止。

    接着,又是两声清啸划空而来,显然,发啸之人似是遇到相当紧急困难的事了,在以啸声求援。

    岳腾似是对这两声清啸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何况乃妹尚未脱险,也没心情去顾及别人。

    啸声倏然又起,的确是相当急迫

    陡闻翠云仙子促声急道:“愚夫妇两个孩子,于前途遇险,斗胆请东门兄前去救援,这儿自有愚夫妇,请狂生快些前去”

    话声未完,又是两声清啸贯耳传来,这次,却在两声清啸之后,却多了一声大吼。但闻东岳狂生道:“啊!是九指飞魔西门无忌,老魔,敢尔”

    最后两字出口,人已一晃而逝,岳腾耳际间只响起师兄一股清亮的声音道:“小师弟希带着令妹继续前进,勿骄勿馁”

    下面的话杳不可闻,代之而起的却是数声暴喝虎吼。岳腾正在思忖间,大概师兄与老魔打了起来,忽然右手已被一只温婉的玉腕拉着,耳际间并有人说道:“孩子,快到那边去,离它远一点,比较安全。”

    岳腾侧头一看,原来是翠云仙子将自己轻轻拉了过去,这虽是个极细微的动作,却使岳腾大感温暖,慰藉。

    不久,东方老人箫音,似乎又换了一阕音调,初时,有若圣旨纶音,雍容庄严,不疾不徐,直同天籁。

    渐渐地,转为轻快,宛如幽幽喷泉,晨露晓风,逐渐而为百花绽放,彩凤翱翔,春汛急泻,进而笙簧齐奏,音鼓急鸣

    从箫声中,仿佛有对对宫娥,姗姗仙女,提灯执拂,列于阶右相迎。

    岳腾暗暗想道:“这大概就是接引曲了,真还像那么一回事,干脆,我也跟去看看”

    他正要随音跨步而往,蓦觉一股热流自掌心传入,使他头脑一清,精神也为之一震,却闻翠云仙子悄声道:“孩子,别坠魔相,快振作些,老身去将令妹抱来。”

    岳腾大感惭愧,抬头望去,只见东方老人一面吹奏,一面向密林缓缓走去,奇怪的,那雪岭兽妖挺着高大无比的身子,毫无表情的,也跟在后面缓缓而行,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牵连着。

    而这根无形的绳索,就是东方老人吹奏出的一缕箫音,可是,两者之间的形象,直同一个小孩,牵着一只温驯的大象。

    岳腾正自注视之际,翠云仙子已将乃妹文琴抱了过来,并在她身上一阵推捏后,方轻轻放于石上道:“令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什么伤害,不久就会醒来,老身要去为孙子护法,不多陪你俩啦,希多珍重,后会有期。”

    岳腾一揖到地,道:“多承老前辈相救,晚辈兄妹感激不尽。”

    再抬头看时,那还有翠云仙子的人影,惟有一缕箫音从苍茫的林边传出,而且渐渐远去。

    许久,仍有余音,在空际回荡,耳边缭绕

    俄儿,无影童子岳文琴悠悠的醒了过来,并翻身坐起,岳腾连忙蹲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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